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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スレミオ-短篇3-Growing Pains（上）]




對蘇萊塔來說，母親就像魔法師一樣，給了她一句無論多恐懼、只要大聲說出口就能向前的咒語。所以十七年的人生，從未質疑咒語本身的真相——直到，無垠黑暗的宇宙裡與那個人相遇為止。


這段絕不能說平靜普通的校園生活，眨眼間又必須負擔起創立公司的責任，ミオリネさん有一陣子沉浸在董事會、股東大會、監察人選舉以及商標和專利申請的業務中，只懂駕駛MS的蘇萊塔什麼忙也幫不上。
至少為用餐時間過於隨性的她送個飯吧。
實在很擔心這位16歲CEO的健康情況，於是今天也帶了晚餐前去理事長室，一臉無神憔悴的ミオリネさん開了門，不發一語准許她進來後又回到電腦桌前，手指劈哩啪啦敲打鍵盤。
蘇萊塔發現早上放在客廳的早餐，根本沒被打開過。


「ミオリネさん，不可以整天不吃——」
「——不餓。」
極有效率截斷不會被聽下的勸導，電腦螢幕閃爍出持續增多的文字。
「但是——」
「——不要。」
這次連話都沒說完。蘇萊塔垂下肩膀，沒辦法了，只好把頑強的她當成水星醫療所內雙手無法使用的病人，親自餵食。
打開便當，習慣性跪在椅子旁，用湯匙杓了一小口飯菜遞到緊抿的唇。
「請張開嘴巴，ミオリネさん。」
只見銀色眉宇隨閱讀文字的視線越皺越深，可能忙到連拒絕都沒空了，等ミオリネさん稍微張開嘴後，她便將食物餵入嘴裡。
「請記得咀嚼後再吞下去。」
長這麼大還厚顏無恥地被餵著餐點的人，確實動過幾次牙關後才吞下肚。
蘇萊塔默默數到五秒，接著餵她第二口。
依照如此速度和進度，餵食任務於一小時後結束。蘇萊塔順手將觸目可見的垃圾收拾乾淨，以備離開時可以拿出去丟棄。
接著，她靠牆坐在地板，翻出個人電腦，乖乖複習今日課程。


無半句對話交流的空間，等通訊機響起晚上十點的鬧鐘，蘇萊塔才出聲提醒該是做生活瑣事的時候。「ミオリネさん，該洗澡了。」
「等一下，把這個打完。」
只好把響鈴時間調到半小時後。
不久。
嗶嗶嗶——半小時比預想中更快到。她再次說：「ミオリネさん，該洗澡了。」
「等一下。」
抱著膝蓋的蘇萊塔，喃喃唸了句：「不怕身體發臭嗎？」
「蛤？」終於被聽到了。看來不論有多認真於公事上，對於青春期的少女而言，真正關注的事依舊能讓她們豎起耳朵，相當敏銳。「我有發臭嗎？」
當然沒有。蘇萊塔並未回話。
時常得悶在頭盔和宇宙服裡、爬上爬下做著各種作業導致滿身大汗，從自己眼中看來，常保乾淨清爽的ミオリネさん，無論何時皆是淡香縈繞髮間，簡直如魔法一樣神奇。
但由於蘇萊塔的不予回應，ミオリネ倒是開始意識過甚了起來，她攏攏肩前的髮，碎唸長髮真麻煩，不甘情願地站起往浴間走去。
「ミオリネさん、這個。」
白色制服、修長手臂，以及突出於同齡女孩的身形，這樣的蘇萊塔光是溫馴地站在眼前就讓人覺得有些突兀，學園的首席駕駛員理應是更意氣風發的模樣——至少在決鬥時始終如此。
她把準備好的換洗衣物，遞到身穿輕薄家居服更顯骨架纖細的懷裡。
「唔、謝謝。」
一晚的折騰得到了一句認可，蘇萊塔開心地瞇眼而笑。


貪快的ミオリネさん，只使用約十五分鐘的音波洗沐，又急沖沖地跑了出來。她像是沐浴時閃過不得了的發想，飛快地敲著鍵盤。
蘇萊塔依然靠牆坐著，學生手冊通訊機跳出多則莉莉克的訊息。
“スレッタ前輩在ミオリネ前輩那裡吧？”
“請快叫她住手，不要再傳更新版的企劃書來了，舊版我才改到一半！”
“已經快十一點了。”
“又傳來了……”
“饒了我。”
眼看著求救訊號變成死前訊息，雖說從小就處於救援者角色，但蘇萊塔這次一個一個滑掉，什麼話都沒說便把通訊機關閉提醒，放回口袋裡。
怎麼說得出口呢？比任何人都拚命要完成目標，對著這樣的ミオリネさん，自己能做的只是窩在角落，幫忙注意一點她的日常所需。


——結果不知何時打了瞌睡。
等臉頰從螢幕抬起，留下半面睡痕，電腦時間顯示已是十一點半。
「ミオリネさん——」
剛想提醒該睡了，卻發現那個人也已趴倒桌面，電腦與使用者一同進入睡眠模式。
蘇萊塔不禁對著這幕苦笑。
小時候，繁忙的母親即使偶爾回水星，她對她最多的印象都仍是夜裡忙於工作趴在桌上睡覺的模樣。
當時的自己還很幼小，身體也不像如今強壯，所以只能叫醒母親，不能再更多地幫上忙。
現在不同了。蘇萊塔一手放在白瑩雙腿下，一手放於後背，一口氣便輕鬆將人抱起。
嬌小的新娘，體重也輕得咋舌。
邊盤算日後該怎麼多花心思在體調管理上，她邊輕車熟路地走入房內，將熟睡的人平穩安放於床。


這所不可思議的學校。蘇萊塔跪坐床邊，唯有當ミオリネさん不注意時，才敢大膽盯著她瞧。
這所不可思議的學校，生命中第一個吵架的對象，後來變成了她的新娘。
蘇萊塔從未與人那樣爭執過。搶著駕駛座、你推我擠、大聲怒吼、誰也不相讓——但誰也沒有離開彼此，一路走到了現在。
真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啊。蘇萊塔感慨地想著，水星見不到這樣的孩子，可能宇宙中哪裡也找不到這樣的孩子。
只存在於此時此處的ミオリネさん。
依依不捨地看了最後一眼，長長的睫毛、白皙的臉龐，讓人想起故鄉的錫灰色瞳眸。
希望妳能做著好夢。
蘇萊塔拉高棉被，為稍嫌嬌弱的身軀妥善蓋暖，輕聲道：「晚安，ミオリネ——」
——さん，尚未說完，那個人卻抬起手臂，環繞她的後頸，仍緊閉的眼無法瞄準正確方位，難以抵抗睡覺欲望的意識也無能分辨現實或夢境。
唇，落於毫無防備的嘴角。
「……晚安，媽媽……」


人們都會記得初吻發生在何時嗎？
蘇萊塔回到地球寮時，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聽這群來自地球的朋友們說過，有則童話故事描述著，世上曾出現一種魔法，當十二點過後，主人公就會失去庇佑，回歸到無人在意的真身。
那個魔法，會是像她遇到的這種事嗎？
可是，纏繞胸口的感情，吸引神魂的香味，往後持續無數個午夜依然沒有消失。


ミオリネさん果然很厲害。
跟媽媽一樣，也擁有賦予她堅強的魔法。而這個魔法，甚至不用說出口就會自內心湧現。
所以自己該做的就是不能失敗。
有生以來第一次，蘇萊塔產生了歪斜的敵意，對勝負的追求，不僅是守護，更要盡一步逼退任何人的執念——只要擊敗所有人，達成與ミオリネさん的約定，這份降臨身上的魔法就不會消失吧？


深藏在心的祕密。
賜予她戰無不勝的力量，來自於世上只有自己一人才知道的初吻。



＊＊＊


放在枕邊的通訊機因接收訊息而發出幾秒的光，ミオリネ醒來了，一手揉著左眼，一手立起螢幕輸入密碼，正想閱覽深夜傳來的緊急訊息，環抱她腰間的手臂卻離開該在的位置，大手整個遮住螢幕，將她的右手與通訊機完整包覆。
真好啊，如果自己也有一雙這麼大的手，是不是能把所有東西握在掌中呢？ミオリネ不由得出神想著。


「對眼睛不好哦。」
「抱歉，吵醒妳了嗎？」
共枕的人沒有回話，只是拿開那個不顧忌時間點的電子設備，放在一旁檯燈桌。
「睡覺的時候就該好好睡才行，ミオリネさん。」
溫和嗓音，卻能聽出一絲不對勁的語氣。ミオリネ看著背過身側躺的睡姿，日裡綁起的紅髮已鬆開於白枕，鮮明顏色使髮絲在黑暗中更加流洩豔光。
「……在生氣嗎？」
「沒有生氣。」
怎麼看都是生氣。ミオリネ心底否定了對方的否定。
「スレッタ，生氣了嗎？」迥異於以前對親密表現的深覺彆扭，此時ミオリネ當機立斷就黏了過去，抱住枕邊人的腰桿，臉頰枕著熟悉的背脊。
已經連體溫都很清楚了，怎麼可能摸不透她的情緒？
「……ミオリネさん明天要早起吧？」蘇萊塔終於給出回應，生悶氣的聲音理直氣壯又幼稚地讓人發笑。「所以我一直忍耐著，好讓妳能多休息。」
但妳不僅沒睡覺，還想要半夜處理公務。
那我在這邊一直忍耐著，有何意義呢？
「我可是很想——」察覺到發出的種種任性話語，蘇萊塔轉為對自己生氣，便又閉上嘴不說話了。
「——笨蛋呢。」ミオリネ大大方方地講著：「就算要早起，做個一次、兩次什麼的，也沒影響啊。」
暗幕中看不到對方是否紅起臉，但能感受到背部挺直。
「不行，ミオリネさん要多休息。」
哼。她家的首席駕駛員今晚還真固執。
ミオリネ吻了蘇萊塔的耳垂。身上這件長至大腿、寬鬆的樸素睡衣，來自於某人學生時期穿過的舊T-shirt。
未著內衣的胸脯，緊貼僵硬發直的背桿。
「沒生氣就吻我。」
「ミオリネさん——」


只要是來自於新娘的攻擊，堪稱防禦力零的蘇萊塔，無奈地被逗笑了。她轉過身，一手壓著床舖，一手撐起自己，好讓未能靈活使用的下半身，順利覆蓋不費吹灰之力就成功引誘她的女性。
雖然盡量不想將重量放在對方身上，但蘇萊塔也知道，ミオリネさん從不在乎親熱時的旁枝末節。
甚至某次還聽到她說，不用那麼撐著也無所謂。
“我怕壓痛妳……”
“妳的手進來時都沒弄痛我了。”
只是這麼點小事。
跟纖細外貌截然不同的豪爽性格，勇敢又溫柔的人，總是一次又一次拉起因畏懼而低頭的蘇萊塔，往人生的下一階段邁進。


「——三點前，會讓妳休息。」
努力忍耐的伴侶，給了一個與溫存之樂相去甚遠的承諾。
ミオリネ想起，剛才晃眼而過的螢幕顯示深夜一點。還有兩個鐘頭，所以這肯定不會是一次兩次就滿足的互動。
「要開燈嗎？」
「不行。」
當被脫去衣物，身體被撫摸地發燙時，腦袋也喪失分析優先事項的能力，嘴上無法阻止地追問：「為什麼不行？」
「不想被ミオリネさん看到我的樣子……」
現在任性至極，孩子氣的自己。
右手撥開溼透的深藍底褲，帶著粗繭的指節滑入顫熱私處。
這樣不成熟的花婿さん，會被新娘討厭的。
耳畔被渴求地吻著，又聽到可愛透頂的輕喃，ミオリネ不禁因心生憐愛而發出嘆息，抬手掀開蘇萊塔的上衣，急切想感受肌膚的相觸、裸裎的激熱。
「不能摸我。」手被輕柔拉開，總讓ミオリネ傾羨的大大掌心壓制她的手腕，臀被另一隻手微微抬起，溼滑陰部迎接來回舔覓的柔嫩舌尖。
「為什麼……」
只有蘇萊塔才能以這樣的體勢抱她。
真討厭，被揉捏地無反擊能力，即使咬唇也壓抑不下逐漸亢奮的吟哦，ミオリネ很快就迎來今晚第一次的高潮。
情潮未退前，睜著朦朧目光，想在漆黑一片中看著那個人的神情。然而，原本視力就比不上MS駕駛員，在無光宇宙裡亦難看清近在咫尺的面容。
失去觀察的輔佐後，其他感官就變得更是敏感。
大手似乎在軀體上無所不在。
「因為被ミオリネさん碰觸的話，就無法三點前結束了。」
聲音忽然從後方傳來，ミオリネ這時才發現蘇萊塔已從身後抱住她，牙齒撩過頸間，左乳上的手抓得有些緊，暗示著正強忍咬下一口的衝動。
當已然潮濕的另一手往下探入腿間，ミオリネ也無法再開口詢問。


熱情的遺跡最終被留在腰際與大腿內側——而三點前精疲力盡的GUND-ARM Inc. CEO，一夜好眠。



＊＊＊



『喂喂～』
“嗯？怎麼是妳？スレッタ呢？”
會說話的娃娃如果有人類表情，應該會瞪著通訊機表露不滿吧。蘇萊塔的這位新娘真是不懂尊重長輩。『還在復健呢。ミオリネ不是下午要回來嗎？』
“飛船被宇宙垃圾擦撞，目前停在前線行星修復中，幫我說一聲，可能晚餐前都趕不回去了。”
エリクト能想像得出電話中的她，皺著眉頭的煩躁姿容。
“不太好的技術呢。”
“是啊，明明我家就有兩個厲害的人，居然要忍受這種不知道是不是偽照資格證明的——”背景響起嗶嗶嗚嗚的吵雜聲響，エリクト一聽就明白有人把飛船狀態搞得更糟了。“——啊、真是的，又怎麼了？”
總之就是這樣，幫我說一下哦！Bye！
急忙去處理突如其來的危機，來電者匆匆丟下指示便擅自掛斷。


エリクト最近很想要有一個能翻白眼的裝置。
而且鐵定是受ミオリネ的影響，向來乖巧聽話的妹妹，也越來越常出現耍脾氣的樣子。
嘟著嘴巴，鼓起雙頰，說：“エリクト真壞心眼！”
以前小小又可愛的蘇萊塔，可不會這麼罵風靈呢！
沙發上的娃娃嘟噥著，一邊等待大門開啟，一邊繼續自己為數不多的興趣，觀看地球電影。
四點多的時候，蘇萊塔撐著拐杖回來了。「エリクト、有看到我的通訊機嗎？口袋和背包裡都找不到——」
『因為妳忘記帶出去了。』
「啊，原來如此。」
總算吐出安心的大氣，蘇萊塔慢慢走來沙發坐下，拿起這個便利的電子設備，顯然想聯絡某位不知位於宇宙何處、答應回來卻失約的人。
エリクト搶先說：『ミオリネ剛才打來了哦。』
「哎、是嗎？」驚訝地睜大眼睛，碧綠的瞳看著上一通來電者顯示，單單只是出現那串名字，就能讓她心底感到溫暖，不得不揚起微笑。
エリクト不用多說，蘇萊塔也很清楚，忙碌的ミオリネさん與過去忙碌的母親一樣，漸漸地累積著失約的次數。


對不起，突然有事發生，這次不能回去了。
對不起，今年的生日也不能一起慶生了。
對不起，雖然說好了，但是——。
像擊墜遊戲般，不斷增加的分數。每一個但是、每一句對不起都有著必須諒解的理由，約好的回來會變卦，決定的不回來卻未曾改變。
躲在駕駛艙內，孤單身影從很小的孩子，長成依舊需要長久等待家人回來的大人。


「エリクト這次看的是什麼？」
『是喜劇哦，還有很多隻狗。』
「エリクト有摸過狗嗎？」
『沒有呢。』
「ミオリネさん說小時候養過，還給我看了照片，真想摸摸看！」
『不愧是財閥千金呢。等去了地球，也可以養一隻吧。』
「哦哦，真是好主意！」


——幸好，世上不存有永恆不變的事物。
所以等待家人回來的孩子，長成了大人的今日，她的身影已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