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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3 死亡是什麼顏色？

　　巴里想起來了。
　　當年死神高高在上，狂亂的舞踏踩碎戀人通往幸福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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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注定無法平靜。
　　天際壓得更低，群星的輝光隱沒黑夜的幕布之下，取而代之的是彷彿野獸喉間滾動的嘯吼籠罩在哈梅林上空——而後光芒伴隨巨響砸落，魔女的廚房外似乎有黑影扭曲騰滾，跌入草叢間再無聲息。
　　
　　巴里在這個糟糕的時刻被噪音喚醒，光刃破開黑雲的布帛，巨大的撕裂聲蓋住微弱的呻吟。他勉強轉動眼珠，剛掛上的點滴還沒能讓他清醒過來，但足夠他判斷此刻的處境。傷口仍然作痛，這裡似乎很安全，嗎？
　　
　　他絞盡腦汁想起獵手的名字，發軟的身軀不依靠旁人協助連床都起不來，可所有動作在下個瞬間停住了。
　　他無比確定剛才床鋪的右方沒有任何人。
　　可現在一閃而逝的光源告訴他，有抹蒼白的影子立在那處。
　　房門沒有打開過的跡象。他不曾聽見聲音。
　　那麼，
　　「它」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巴里很想說服自己這不過是窗簾布又或者誰天殺的在角落掛著白衣服所造成的錯覺，可那影子在閃爍的電光中步步逼近。幼獅被這個場面刺激地頭皮發麻，虛軟的手腳無力反抗更遑論再次出逃，只能注視那道模糊的陰影彎下腰來，冰冷而潮濕的指尖捧起因高燒而滾燙的臉。
　　他們的溫度短暫地同化，生命卻捂不暖死亡。
　　滴、答。
　　那是外頭的雨，還是……巴里的視線短暫下移，慘白的床單上滴綻出再熟悉不過的色彩。他感受不到活物應有的呼吸，可面頰的感觸告訴他眼前的人並非夢境而是實體。
　　這個感覺遭透了。
　　他應該呼救，然而悶堵的喉頭不曾給他機會。帶走熱度的指尖擦過下頜，緩緩地、緩緩地，扣上努力流入空氣的喉頭，扼緊。
　　巴里不受控制地發出短促的音節。砰砰、砰砰，頸動脈的搏動愈發清晰，他感受著血液彷彿要衝破滾燙的外皮、像被擠爛的蕃茄般濺滿眼前的存在。太陽穴鼓漲擠壓眼窩，面部微微發麻、鼻腔失去作用。少年逐漸發育的喉結被拇指精準摁壓，巴里有點想吐，可頸部以上的活動徹底脫離掌控——
　　然後帶走生命的力道突然消失，他剛想汲取缺失的氧氣，可那雙手沒給他多餘的時間，於是他像剛撐起肚子打算鳴叫的青蛙重新被掐住喉管。這個人似乎在折磨病人身上找到樂趣，巴里聽見一聲氣音的笑，太短了，他無從辨識這個人的性別。
　　難道他會就這麼簡單地死掉嗎？巴里有些茫然，床邊的影子仍然沒有放過他。
　　
　　死亡也許並不可怕，巴里昏沉的腦袋盡可能想明白一件事——當生命輕易就被誰玩弄於掌指間，比短促而突然的死亡荒謬多了。他的手抓緊對方的手腕，他抓緊了嗎？掙扎與反抗顯得如此徒勞，這傢伙簡直是死神特別培訓過的渾蛋，巴里在反覆的缺氧中發現死亡或許真的朝自己逐步靠近。
　　黑暗自周邊往視野中央坍縮，巴里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只透過閃爍的光看見一雙野獸般瑩綠的眼睛。
　　
　　
　　帕那刻亞心滿意足地收手，自一旁的水盆邊上拿起濕毛巾，溫柔地替少年沾去眼角溢出的生理鹹水，連帶將整張臉都擦拭乾淨。他又來到支架旁將點滴速度調慢，最後為承受了沒頭沒尾的苦難的受害者掖好被角，步履輕盈無聲地離開房間，悄悄將門帶上。
　　
　　
　　莉莉絲扭亮檯燈，剛坐下翻開隨便挑選的書，就感覺身後傳來一陣涼意，「親愛的。」她說，「我應該告訴過你，傷口嚴禁碰水這件事對吧？」
　　她任由發冷的雙臂越過肩頭如攀藤糾纏上身，甚至將身子向後挪了些，腦袋正好靠在帕那刻亞胸前，而視線自始至終不曾從文字上挪開。
　　「我向來嚴格遵照醫囑做事，親愛的主人。」帕那刻亞側頭親親莉莉絲的側臉，「就算打掃庭園也一點水都沒碰到。」
　　「我記得我給你找了個小園丁——」
　　「所以我把最麻煩的留給他了。」說完帕那刻亞用鼻尖去蹭莉莉絲，「我做得好嗎？」
　　莉莉絲沒理他，「好給你時間去捉弄那個小可憐？」
　　「他們吵醒我了。」語氣不可不謂理直氣壯，莉莉絲只覺得感覺肩膀一重，於是抬手精準摸到帕那刻亞的頭頂並揉了兩下，似乎是安慰的意思。
　　「別弄死就行。」
　　「謹尊命令——所以我要跟你一起睡。」
　　「前後文根本沒關係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