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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不在意了。」

  他是這麼說的。

  事情的起因是來自護理師們茶水間的八卦閒聊,說起玖夜醫生手上不知不覺間消失的婚戒,頓時激起熱烈的討論,有剛到這裡實習或是剛調到這間醫院沒有聽過傳聞的新人,在好奇和窺探他人隱私的暢快感驅使下便跟著加入話題。

  而所謂的莫非定律就是,當他們聊得正開心的時候,談話內容就被剛好經過的玖夜給聽見,本以為接下來會發生一場腥風血雨的言語羞辱,然而在尷尬的沉默中,當事人只是雲淡風輕地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就這麼走了。

  「真是可憐。」

  「那其實不是婚戒,只是求婚戒指。」

  「好好的人突然就沒了。」

  「運氣真不好。」

  細碎的耳語,像是呢喃,又像是嘆息,就算不願意風聲還是會傳進耳裡,不管是虛情假意亦或是發自內心的同情都讓人厭惡。

  是不是乾脆換一間醫院比較好呢,玖夜心想。

  在那之後他就把原本的房子賣掉了,改買了另一間豪華的單人公寓,搬家的時候丟了不少東西,主要是崑西的,還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全部都丟了,另外用網購買了一批新的放在新家。

  各種交友APP再次悄然出現在他的手機上,把不當班的時間都給塞滿,他還會在護理師拿無關緊要的問題煩他的時候,刻意用嘲諷與困擾的口吻說:「這種事情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我等下還有約。」

  沒有約的時候,玖夜就到高級酒吧坐在吧檯等人搭訕,他的條件很好,通常都能在喝醉前找到對象開房間,就算運氣不好,沒有找到那麼中意的目標,反正喝醉之後也沒差了。

  他喜歡點長島冰茶,能夠讓他醉得比較快,這樣就看不清楚一夜情的對象是什麼樣子,記憶中的那張臉也會開始模糊,在短暫的時間裡會給他一種真的已經把對方忘記的錯覺。

  但是就算喝醉了,他的意識依然會回到噩夢的那一天,並且不知道重複了幾次壓心和給氧的動作,他不敢停下,因為害怕一旦停下手他就必須面對這個現實,雖然他早已分不清楚什麼是夢境,什麼又是現實。

  在激烈的反胃感之下,他及時衝進廁所,趴在馬桶邊緣將肚子裡的東西全部吐出來,不過前一天晚上他幾乎什麼都沒有吃,所以吐出來的幾乎都是酸水,嘴裡感覺到酸味和苦味,喉嚨燙得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隱約好像聽見有人擔心詢問的聲音,但是他不想被關心,便用力甩上門還上了鎖,把惱人的聲音阻絕在外。

  他不在意。

  想要這麼說服自己,不過當他終於把能吐的東西吐完,靠在門板上喘氣時,冰涼的淚水默默地從眼眶流下,劃過臉頰,再滴落身上。

  現在不會有人替他擦乾眼淚了。

  他不在意。

  玖夜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摔壞的玩具,乍看之下沒有任何問題,卻在上緊發條的時候無法正常運轉,不知道是哪裡的零件壞掉了,大概也沒有能夠替換的備用品能夠修好。

  可能只剩下裝飾品的價值。

  當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走進寢室,無意間看見床頭櫃一個向下蓋著的相框,沒有多想就拿了起來。

  那是一張在海邊拍的照片,夕陽餘暉的顏色染滿整個畫面,彷彿都可以聽到潮聲和聞到海水的鹹腥味那樣,照片裡的兩個人笑得燦爛和溫柔,彷彿是最純粹的幸福具現化之後的色彩,耀眼奪目。

  和崑西的合照幾乎都被他刪掉了,這是僅存寥寥數張的其中一張,可能當時特別喜歡這張照片,還特地洗出來放進了相框。

  其實他想過把這張照片連著相框一起丟了,實際上這張照片也確實多次進到垃圾桶裡,不過在情緒過去之後,可能還是覺得捨不得又撿了回來,可是他也不想看,就一直向下蓋著放在那裡。

  拿著相框,玖夜又多看了兩眼照片裡的那兩個人,拇指無意擦過金髮男人的臉上,然後便麻木地將照片連著相框一起丟進垃圾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