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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場景。

曾經只存在在他記憶中的那個人遠遠地站在他的對面,以同樣驚詫的神情注視著他。

「A,走了。」「……是。」

他不能開口叫住他,而他不會回頭。

§

「B?還好嗎?」

跟他搭檔的哨兵叫了他一聲,他才發現他已經坐著不知道發呆多久了,也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他趕緊抬起頭對著來人笑了一下,回應道:「我很好,怎麼了嗎?」

不放心地又看了他一眼,搭檔將手中的報告書遞了過去,「檢測結果出來了。你的精神圖景果然不太穩定,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有點事,不過沒事的。」看著紙張上詳細寫著的資料,他露出有些乾澀的苦笑。

他還能怎麼辦呢。

搭檔側身靠在一旁的桌上,看著低著頭的B,「如果有了喜歡的人的話,我從一開始就有說,我們之間不干涉彼此私生活。」

「我知道,謝謝你,不過不是那方面的事啦。」抿起嘴,他覺得有點好笑的抬起頭看向搭檔,露出了讓他放心的微笑,「只是有些事需要適應。」

在意的人是敵對國家的軍人這種事,他也只能適應了下來。

他還能怎麼辦呢。

§

A吐出一口煙霧,瀰漫在他眼前,緩緩上升後化開。

「心情不好?」酒保推過一個乘著酒液的玻璃杯放在他面前,帶著一絲笑意地說著:「幫你降一點酒精濃度了,別喝太猛。」

「囉嗦。」絲毫不顧對面的人的話語,A拿起玻璃杯就灌了一大口。酒保見狀笑得更加開心了,拿起一旁的酒瓶重新幫他續上一杯,「別自己悶著,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啊?」

「給我滾。」嫌惡地瞇起眼,A眼神帶上了怒意,瞪著眼前的生意人。

像是習慣了,酒保只是略抬了下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轉到另一頭接待其他吧台上的客人。

A獨自一人坐在吧檯上吞雲吐霧,一杯接著一杯的往胃裡填著酒精。好看的側臉吸引了不少在酒吧尋歡作樂的男男女女,雖然板著的臉孔看上去有些嚇人,但依舊有人大膽的上前試圖搭訕,只是無一例外都被他或以眼神、或以言語殺退。

酒吧的大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乾淨可愛的男孩子,像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看上去有些畏縮,像是誤入狼坑的小白兔,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A在看到那個男孩進門後立刻捻熄了手上的菸,隨意扔在菸灰缸中,快速地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不過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B已經被幾個舉止輕佻的男女纏上。A對那種人口中的說詞已經聽到厭煩了,他向來看不上那種隨便的貨色,何況B臉上此時露出的,雖然厭惡卻隱忍著的神情更是讓他感到不耐。

「走開。」單手揮掉貼在B身上的手,不顧大聲呼痛的女性和一旁怒視他的男女,A攬過B的肩膀,把他從那群人身邊拉開。一眼都沒看那群人,就抓住B的手腕把他拉回方才獨自飲酒的座位旁。

「勸你們不要喔。」在那群人要上前開始鬧事之前,酒保涼涼的話已經遠遠飄來,「他可不是『普通人』能夠招惹的對象。」

「你騙人的吧!哨兵怎麼可能來這種地方!」

「那誰知道,你們也可以試試看啊,我也挺好奇真實性的。」對於他們的咆嘯,酒保只是聳聳肩,看著那一群人像是看著馬戲團的動物一般,笑容中甚至帶上了一點戲謔。

「幹!」

聽到身後傳來的騷動,B擔心的回過頭,看到那邊快要引爆的爭吵,他有些緊張的拉了拉走在前面的A,「A,他們……」

「不用管,他自己的問題。」A頭也不回的走回座位,指著旁邊刻意空下來的椅子,「坐。」

B聽話的爬上吧檯上的高腳椅,扭回頭看過去時,卻發現騷動已經被平息了下來。他有些詫異,明明方才還是劍拔弩張的情況……

「你為什麼會在那裡?」一句話就喚回B的注意力,A單手握著玻璃杯,面對著他、看著他。

「……因為我覺醒成嚮導了啊。」B低下頭,雙手垂放在腿上交握著,語氣有些低落,「你應該能感覺出來吧。」

「那為什麼,你又會在那裡呢?」

A仰頭喝光了杯中殘存的酒液,把酒杯放回桌上。他側著身沉默著,半晌後才開口:「那個時候,我被一個哨兵救了。」

「之後我就一直留在那裡了。」

「……是這樣啊。」

話題突然陷入了中斷,B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只好乾巴巴的問了一句:「哨兵應該不太能抽菸喝酒吧……你這樣沒事嗎?」

A拿起酒瓶遞過去讓他看,「這是特別調制給哨兵的菸酒,酒類對精神力比較沒影響。抽菸的影響會比較大一點。」

「那你別抽了吧?」

「我很少抽。」

幾句對話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再度陷入死寂。

這明明是以前從來沒發生過的事。

B不安的握緊交握著雙手,很久不見的A變了很多,一飲而盡的酒液,放在手邊的菸灰缸,他看到了更加成熟的A,那吸引著他的同時,卻也讓他感到陌生。

明明是他長久以來思念的人,但此時他卻感到有些害怕。

「我以為至少,我不會在戰場上再見到你。」A忽然開口,語句中似是在感嘆一般,但語氣上卻聽不出他的情緒。他的視線轉回B的身上,微微抿著嘴。

看到A少有的神情,B下意識吐出了一句真心話。

「我原本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抱歉。」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愣了一會兒,B才發現自己的話語中隱含的埋怨,他有些慌張地抓住A放在桌上的手,試圖解釋道:「我能理解的,因為那時候太危險了,戰局正混亂的時候,你那時候只是孩子,你不可能離開那裡,我知道的,只是、只是……」

B說到一半就啞了聲音,他觸電般地收回手,重新低下頭,雙手有些焦慮的搓弄著。

看著這樣的B,A握緊了手中的玻璃杯,耐不住握力的玻璃杯發出了一聲細碎又清脆的碎裂聲,在吵鬧的酒吧中卻無人注意到。

沉默維持了很久,兩人相對而坐,卻無人開口,即使身處在熱鬧吵雜的酒吧之中,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卻彷彿被無限放大。

「只是、我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很害怕……我以為我害死了你。」
「你不在了之後,我一直很孤獨。」

打斷了窒息的氣氛的是B,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甚至有些哽咽。

A以為他哭了。

B抬起頭,他的眼框周圍有些發紅,但是並沒有滾動著快要落下的淚水。

「可是你現在還活著、還站在我的面前,我沒有害死你。」
「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也許這樣就夠了。」

他對著A,露出了小時候A最常看到的笑容。

「謝謝你,A。謝謝你還活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