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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舞蝶蜂鳥，枝頭的花兒爭綻艷紅。
為了惹人垂延，秋季的果實豐滿汁甜。



沒了那位女士關照，隻影在鎮上來往幾回後，手頭早早沒剩幾枚銅板。
她想守著滿屋滿櫃的回憶，遲遲不肯離開。
過去不敢翻動的書本上頭的凌亂，是葛雷達所留下的的手抄字，
凱琳並不全能理解，但看著一旁的插圖多少能解出一二。
她依舊會在床頭點起無人享受的菸草，讓灰煙融入仍然盤據的花香，昏昏欲墜的氣味只有在外頭下雨時淡些。

凱琳依如往常照料著庭院，長年綻放的甘菊和用途多廣的月見草，是實用的好茶料。
不時總能收成少許，靠著這些乾花在鎮上攥點零花，還能吃上幾餐。
要是過了花季，凱琳便按著葛雷達過去的吩咐開始嘗試製起花釀果醬。
運氣好時能在市集上跟商家換上些肉片或包心菜。
凱琳嘗試與鎮上的人們相處，她偶爾會被領著去大院替受了風寒的孩子們準備熱茶。
帶著水果香氣的甜醬似乎比起草藥更不惹人側目，甚至是頗受喜愛。
人們只對少女獨居一事竊竊私語，倒也不對這麼一位弱不經風的女孩有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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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過的飛快，她的體態也同拂柳慢慢展開。
兩季仲夏前的長裙，現在得靠著拼布把裙沿補上，那下擺還只稍微遮蔽住膝蓋。
即便她不願去留意，但市集上來自男人的目光也逐漸在她的四肢游移。
特別是在她提著花籃佇立的街口，總有一位身形臃腫的中年男性。
最初她會皺著眉與男子對望，然而對方似乎完全未有別開臉的意味，幾次還回以唯有詭異二字形容的凝視。
幾次見面，如何未經人事的女孩也開始提心吊膽，
她披上葛雷達過去的斗篷，生怕在街頭露出臉來。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她幾乎能讀懂刻意放慢的嘴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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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小姑娘。」
接過薄布包裹的食料時，販子偶爾會在她的掌間搓揉，
在她倉促抽回手指時老闆總是會同樣窘迫地朝她低笑。
她會在回程時掀開掩蓋的布料，裡頭是比自己詢問地要沈重的兔腿。

只需要保持沈默，沒什麼大不了。
她安慰自己。
或許只是自以為是的惶恐，過去也不時常被捏著臉蛋說機靈嗎。

「年輕真好啊。」她想起一旁的婦女，換上鄙夷的表情訕笑。
她攆起針線小心縫起刀具袋的舊羊皮，給自己戴上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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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夏季，院裡的鼠尾草總會發得盛旺。
凱琳自然也樂得其成，不管是藥材還是採蜜，無非都是收穫。

鎮上的女人特別喜愛香囊，她也能趁著機會交換到些剪裁剩下的布料。
也曾有男人會靠近身邊，輕撫她的髮絲，願意讓她用那把乾花香包，換自己那袋醋栗。
「只要你願意，交換溫飽也行。」對方接過香包，笑了笑。
凱琳只是掂掂手中的布袋，悶不吭聲地低頭。
她更在意依舊站在對街的男人，對方的神情隱約有著微妙的氣氛。
在視線交集時，卻又只是笑嘻嘻的露出不工整的牙。

她用裁衣的剪子把及腰的長髮削了。
這些好意似乎建構在忍氣吞聲上，即使遲鈍如凱琳也多少能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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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開始變冷了，街頭上願意留步的行人也明顯稀落。
她從眼角又見到了那個油光滿面的男人，
對方伸出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另一隻手緩緩地在臃腫的肚腩遊走，停在下腹片刻後探入皮帶之下，
那使她頸後發麻，凱琳倉促的提起花籃。
而今日男人似乎沒打算就此目視凱琳離開，她能聽見踉蹌的腳步聲尾隨身後。
凱琳嘗試向橋頭停駐的治安官求救，
但比起一個村姑的訴苦，那人似乎認為街頭醉漢被偷的甜卷還更需要他的注意。

她感謝長年在小林與城鎮的奔波，要擺脫對方是輕而易舉。
既便如此，凱琳隱約知道這小鎮或許是待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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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煙霧的房裡，葛雷達曾告訴自己，
女人要學會說謊、學會依附才能自保。
但偏偏說著話的女人，又是寧死不屈的性子。

她想起那年秋天的河邊。
她不確定葛雷達女士在冰冷的水中，是否後悔過自己一生救人義無反顧。
但寧可相信她這輩子的倔強，那必然是為表清白帶著戲謔沈入鵝卵石堆。

收拾上了殘破筆記，和裝滿乾花的破舊布包。
她在山頭遙望，遠遠就見到了夜裡從城中探詢的火光，
少女心一橫，終是離別了那曾經充滿花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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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信人心，她害怕死亡
害怕來自深淵的凝視、害怕那股惡臭會纏繞自己。

如果侵略與利用是纏繞世間的惡心，
為了臣服放棄無回應的付出很容易，
世道冷漠又何嘗不是使人屈服的鞭韃。

欲勢單力薄對抗野獸分明無稽之談，
但阻止不了少女嘗試向人伸出救助，
助人之舉何錯之有為何世界要我退縮？

葛雷達所掛念於心的不可視之主，定在某處觀看。
她質疑過為何這位全知萬能的君王對葛雷達見死不救。
但她絕不質疑女人傾盡年華的執念。

人付出的每一寸，都渴求著回報。
禽畜、花木、大自然也都如此，何況是人？
所望或許不同，但這自私，就如農耕一樣肯求回報。

她呢？
或許是求寬恕，向那位自己不信仰的神。
或許是求安慰，為她從未謀面的母親。
又或許是原諒，那欲教導她堅強，自己卻始終令她蒙羞的女士。


有刺的花兒未必無情，
但厚實的繭必是為了武裝自己。


請您見證她對世人的善。
請您見證不曾拒絕他人的勇敢。
請您拯救長眠於冰冷的堅強靈魂。

為此，如鼠輩逃竄追趕、如斷翅飛鳥落地掙扎，
請讓我踩著她的步伐，即便惶恐害怕，即便心存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