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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般美景，不如你一笑傾城。】

「男神、男神～」

沉墨從入定之中睜開眼，都還未來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一道雪白的影子就已經撲進他的懷抱之中，嬌小的人兒在他懷中蹭啊蹭地，艷冠天下的傾城容顏帶著毫不遮掩的迷戀。

然後懷裡的人抬眸，一雙媚得勾魂奪魄的眼眨呀眨地，眼底滿滿倒映著他，像是他的世界只有他一樣。

這樣子的想法讓沉墨心裡一下子湧出了一些莫名的情緒，像是自我唾棄，又像是懷裡這人曾喜孜孜地捧來與他分享的那樣名為糖的凡俗食物。

讓他不自覺地抬手，在懷裡人的髮上輕輕揉了揉。

「回來了？」

「是啊是啊！阿妹在給妹夫煲湯，還問我要不要來一碗，我就趕緊溜了。」

「……」沉墨在思考晚些可能需要去探望一下他的弟弟，如果他弟弟在喝完奪命湯還能活下來的話。

「對了，男神、男神，我們下凡去好不好？」

「又要去吃酒樓？」對於小狐狸時不時會拖著他跑到凡間蹭食這行為，沉墨雖覺不妥，卻也只能莫可奈何地溫言勸誡，「不是前幾天才去過嗎？凡間濁氣重，沾染過多了對你修行不利的。」

「不是、不是，這回不是。」意外地，小狐狸卻死命地搖了搖頭，「聽聞凡間今日有燈會，會燃放花火，很美的，我……我想同你一道去瞧……」

說著說著，小狐狸羞澀地垂下了腦袋。

他雖不明白凡間花火有什麼可瞧的，隨便一個小仙都可以弄出比凡間花火更璀璨千倍萬倍的景象，但到底不忍拒絕懷裡的人兒。

「想去就去吧。」

於是樂翻的小狐狸一秒蹦起來，歡快地抓住他的手就往門外衝。

他雖無奈，卻也只能縱容地隨他去了。

待他們到達舉辦燈會的那座城市時，燈會已經進行到一半，舉辦燈會的那座城市幾乎大街小巷都掛滿了不同造型的燈，在漆黑的夜裡亮起一盞一盞的昏黃光暈，平素夜裡就少出門串街的凡人擠滿街道，道路兩旁還有許多攤販在熱情叫賣著。

「男神、男神！你看那是兔子的燈，好可愛啊！」

「嗯。」

「男神、男神！你看那兒有人在賣糖葫蘆！」

「嗯。」

「男神、男神！瞧！有胡人在賣藝呢！我們去看看吧！」

「嗯。」

能來看燈會似乎真的開心得不得了的炟己這一路都在不斷拉著他東竄西竄，一會看看這邊的熱鬧、一會瞧瞧那邊的景色，末了還牽著他擠到一個攤販前，拿起那個攤子上販賣的半罩面具按在他的臉上。

「男神，你看，這兒有賣狐狸和賣龍的面具，我們也各買一個來戴好不好？」

是不讓他意外的要求。

其實早在剛剛進入這個城市的時候，沉墨就注意到了，大多數逛燈會的人都會買個面具遮擋容貌，那時他就在想，以炟己貪玩愛熱鬧的性子肯定不會錯過。

這不？

他確實拉著他來買了。

沉墨雖不覺得戴面具有什麼樂趣，可瞧著炟己漾滿喜悅和期盼的眼神，他說不出拒絕，於是終究還是一如往昔地縱容了。

「好。」

炟己小小地歡呼了一聲。

然後他從攤子上挑了一個狐狸的面具戴上，付了銀兩，便牽著他又往下一個攤子逛去。

他們從城東走到城西，被擠在人群之中挨挨蹭蹭地艱難前行，買了糖葫蘆、看了雜耍、還嚐了酸得人掉牙的梅子糖，時間好像過得很快又好像過得很慢，不知不覺，圓月已升上樹梢頭。

他覺得他們出來得夠久了，轉身正想對炟己說，他們該回去了，誰知一偏首，身旁卻是空無一人。

本應一直緊緊跟在他身側的炟己不見蹤影。

他帶著幾分茫然地站在原地轉了圈，依然沒看見本來緊緊黏著他的小狐狸。

「……炟己？」

去哪了？難道是捨不得剛剛看到的漂亮簪子，回頭去買了？
他微微皺起眉頭，逆著人群回頭去找，但炟己並不在賣簪子的攤子邊。

「炟己？」

還是回頭去買他剛剛一直說可愛的兔子燈了？

他又逆著人群挨挨擠擠地回到賣燈的那個攤子前，當在那依然找不到那抹雪白的身影時，他有一種心臟像是重重地墬入深坑的感覺。

「炟己！」

去哪了？到底去哪了？怎麼不見了呢？
他那可愛的、讓他苦惱的、攪亂了他一顆心的小狐狸呢？

「這位公子，你是在找人嗎？」不知道甚麼時候，他走到了一個攤子旁，蓄著一小搓山羊鬍的老人笑瞇瞇地招呼他。

「是，跟我一起來的人不見了，他這麼高，穿著雪白的衣裳，臉上戴著一個狐狸面具，老人家，你有看到這樣的人嗎？」

「這個嘛，戴著狐狸面具還穿白衣的小公子，這滿街都是呢，公子要找的人如果是這種特徵的話，恐怕得一個一個摘下面具才找得到了。」

確實，這滿街的人，幾乎十個人之中有七個就是穿白衣又戴狐狸面具的公子哥兒，除非一個一個摘下面具辨認，不然著實不好找人。

但沉墨就是知道，那些都不是他的小狐狸。

就算都穿著一樣的衣裳、戴著一樣的面具，他也認得出來他的小狐狸。

他的小狐狸跟誰都不一樣。
他的小狐狸是特別的。

「這樣吧，公子，這個送給你。」笑瞇瞇的老人給了他一個用紅繩編成的同心結，「公子是碰巧路過正好瞧見有燈會才來參觀的吧？難怪看起來似乎並不知道，其實啊，這個燈會有一個習俗，年輕的男男女女會在這裡買上一個面具遮擋容貌，再買上一個用月老紅繩編成的同心結，這同心結啊，會指引有緣份的男男女女相遇。或者有些情人也會故意在燈會上分開，如果能在人群之中重逢，就代表你們的愛情可以長長久久。」

「……謝謝。」

沉墨其實是並不相信這番話的，他自己就身為神仙，哪兒看不出來手上的紅繩就只是普通的繩子而已，既沒有沾染仙氣、也不帶寶物應有的靈光，又如何可能會有牽姻緣的功效？

可這到底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他也不好拒絕。

於是他只能收下，然後道了聲謝，便打算離開繼續去尋找炟己，但他還沒來得及轉身離開，那老人家又捻著鬍子開口了。

「公子啊，老朽再送你一句話吧。」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安靜地看向那名老人。
那老人笑瞇瞇地對著他吟了半首詩。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他接續了老人家沒吟完的半首詩，然後，說不上是心有所感，還是怎麼地，他捏著那枚用紅繩編成的同心結緩緩回頭，一眼就看見戴著狐狸面具、一襲白衣如畫的人就站在人群之中定定地看著他。

他朝他伸出手，那人立刻飛奔著朝他撲過來。

「嗚嗚嗚！男神！我終於找到你了！嗚嗚嗚！嚇死我了，我不小心被人群撞鬆了牽著你的手之後，一回頭就找不到你，還以為你不要我、丟下我了呢！嗚嗚嗚！」

「……傻瓜。」懷裡的溫度很暖，抱著一個人的感覺也很剛剛好，沉墨也說不上來那一刻的自己到底是放鬆的、還是滿足的，只是唇角不自覺地就勾起了柔軟的弧度，手也不自覺地抬起，在懷裡人的長髮上輕輕地揉了揉，「小傻瓜，我怎麼可能不要你。」

早在這顆心會不由自主為這隻可愛的又讓人苦惱的小狐狸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而跳動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縱使失去全世界，也不能失去懷裡這人。

他的世界，會天翻地覆、崩潰傾圮的。

「真的？」

「真的。」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覆，總算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的炟己便開心又滿足地露出了笑容。

碰地一聲，湖岸邊的夜空正巧在這時炸開了璀璨耀眼的花火，澄黃的光芒映照在那個做工並不特別精緻漂亮的白色狐狸面具上，那一刻，他突然很想看看他的笑。

於是他掀起他的狐狸面具，看著那傾世絕豔的容貌滿滿都是對他的依戀。

然後他低首，吻上他。

一朵又一朵的花火在夜空之中綻放，美不勝收，紛紛停下腳步觀賞的人群之中，高大的青年將美艷的少年攬在懷中，低下腦袋，白色的狐狸面具遮住了有情人的親暱。

──千般美景，不如你一笑傾城。

那一天，幸福得腦子都暈呼呼的炟己回到仙居後，才發現，自己的懷中不知道甚麼時候多出了一個用紅繩編成的同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