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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的和式房間中,剛滿一歲沒多久的褐髮男孩吸了吸鼻涕,眼角還掛這一滴晶瑩的淚珠。坐在一旁的長髮女子伸出纖細的右手,用食指背輕輕地拭去那珠淚滴,揉了揉男孩軟嫩的臉頰。
「這樣還痛痛嗎?」
男孩又吸了兩下鼻涕,搖搖頭。
「那不痛痛的咒語鬼太郎記起來了嗎?」女子再次溫柔地問道。
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呼吸尚未回穩的他斷斷續續地說道,「ㄐ、醬,就不會痛、痛痛了?」
一道如春日暖陽般的笑靨在褐髮女子的臉上綻開,「嗯,這樣痛痛就會不見了。」他輕拍了拍男孩的後背,把他抱到大腿上,雙臂溫暖地環住男孩仍有些抽搐的小小身軀。
「如果這樣還會痛痛的話,媽媽就再教你另一個魔法,好嗎?」
男孩期待地仰著頭,雙眼炯炯有神地看向母親,好似完全忘了剛剛的疼痛一般。
褐髮女子咯咯地笑了幾聲,「如果唸完咒語還是痛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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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鼠男抱著被木屐敲到的額頭,委屈地看著對面正若無其事吹著口哨的兇手。
「老爺,可以了吧,這都第幾次了…」
然而咯咯郎卻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寵膩地看著正左搖右晃走向鼠男的自家兒子。小小的身軀,踏著還有些踉蹌的步伐努力地向前邁進。
「不愧是我家兒子,怎麼會這麼可愛呢?」咯咯郎撐著下巴,笑容滿面地說道。
三步併作兩步,剛學會走路的鬼太郎終於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鼠男的身邊,小小的手拍上了鼠男的腰間。
「咿!」鼠男蜷起身子,向身後的角落又更縮進去了一些。
一旁的鬼太郎歪著頭,用著細嫩的聲音問道:「鼠鼠,又痛痛?」
「嗯?呃……」
還沒等鼠男做出回應,小小鬼太郎便略嫌笨拙、手腳並用地爬上鼠男的大腿,伸長他小小的右手輕輕地拍了鼠男抱著的額頭兩下。
「痛痛,飛走了!」
「嗚嗚嗚吾兒啊!!!!你是天使吧啊啊啊!!!」咯咯郎摀著雙眼,被自家兒子的可愛行徑擊倒在地,然後再次看向剛才的受害著。
「不不不不不,拜託放過我吧!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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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大約一點五坪左右的小辦公室中,血液銀行的員工們各個肩並著肩、比鄰而坐,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電腦螢幕,快速敲打著鍵盤。
窗外的天色早已從日暮的霞紅轉為漆黑的夜空。
時不時從大樓外傳來的的引擎聲和人群的嬉笑怒罵,無一不刺激著仍在辦公室中奮鬥的人們的神經。
雖然對準時下班什麼的,老早就不抱有任何期待了。但是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可以快點回家啊……
單調的鍵盤聲、越發不耐煩的跺腳聲,不斷擠壓著原本就過於狹小的空間。幾個剛入職沒多久的新人終於再也忍受不了,從口袋中拿出被擠到有點變形的菸盒,在開口敲了幾下後抽出一根菸叼在唇邊。點燃火星,深深地吸了一口。
「呼~」
不到一分鐘,裊裊的白煙便像蜘蛛絲般,纏繞在辦公室的每個角落。
然而,鼻尖逐漸濃烈的煙味卻讓水木不禁輕輕地皺起了眉頭。他推開椅子,拿起手中的文件走向主任的辦公室,在門邊輕敲兩下,「主任,」
大約等了五秒左右,主任低沉而平板的聲音才從裡面的房間中傳了出來。
「進來。」
得到回應後,水木俐落地踏進主任的辦公室,稍微點頭示意後便走到主任的辦公桌前。微微彎下腰,將手中的一疊文件交給眼前身材魁梧的上司。
「主任,這是前陣子你交代的報告書,詳細的資料都整理在上面了。」
「嗯,」男人接過那疊文件,低垂的眼眸迅速地掃過上面的文字,「嗯⋯」
紙張唰唰的翻閱聲在寂靜的空間中迴盪,水木挺直腰桿,屏著氣如坐針氈地站在上司的桌前,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只見男人微幅地點了點頭,「可以了。」將文件敲了幾下桌面整齊。
水木悄悄地鬆了口氣,然而,面前的男人卻又再次開口。
「不過水木,」
剛剛吐的氣全部被倒吸了回來,才放下的心又再次像搖搖欲墜的吊墜般被高高懸起。「是,主任。」
對面的男人依舊低著頭,不疾不徐地整理著手中的文件。
「聽說,你最近都比較早下班?」
水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什麼?早下班?!晚上八點半叫早下班?而且就算退一百步說,他也早就已經把下星期的進度也都做完了,繼續留在這裡要做什麼,一起跨年嗎?水木一言不發,緊抿著雙唇,免得心聲不小心流露出來。
「不過也是,畢竟你前陣子收養了一個孩子嘛,」主任的視線終於離開手中的文件,筆直地看進水木的雙眼,冷冷地挑起了右眉,「不會耽誤工作吧。」
「請您放心,主任。」
面對上司質疑的眼神水木絲毫沒有動搖,堅定地看向他,「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哼…是嗎?那樣最好。」他向後靠上皮質的椅背,調整一下姿勢,「那就這樣吧,你可以回去了。」
「是。」水木向主任稍微鞠躬後,轉身走出了主任的辦公室。
他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把隨身物品整齊地收進公事包,右手勾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打卡離開公司。
走出公司,街道上通明的燈火照亮水木半邊的臉龐。他將右手插進口袋,掏出一個灰藍色長條鐵盒,用拇指翹開蓋子,一仰頭,往口中倒入一把藍白相間的薄荷糖。
「啊…」水木抬頭嘆了口氣,「好想抽菸啊…」
語落,便消失在夜晚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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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和煦涼爽的秋風徐徐拂過一處日式庭院中幾片略為轉紅的楓葉,劃過迴廊上大片的落地窗時,悄悄地偷走了幾片孩子銀鈴般的咯咯聲。
坐在滿地長髮中間的鬼太郎右手抓著一搓剛剛被逮住的灰白色長髮,神情專注地和另一束像是盯著獵物的蛇一般、蓄勢待發的長髮對峙著。
他將髮束所有最細微的動靜都一一收入眼中,準備對眼前的敵人再次發動奇襲。他憋著氣,死死地盯著前方。
三、二—
喀噠。
原本如箭在弦的鬼太郎瞬間忘了面前的戰役,倏然轉向門口的方向。
「水水?」他放開原本緊抓著的頭髮,撐起小小的雙手,以最快的速度碎步走向家門口。
「哎呀,」依傍在灰白色長髮男子身旁,穿著鵝黃連身長裙的長髮女子輕笑著,「親愛的,看來你又輸給水木先生了呢。」他緩緩地站起身,卻突然無預警地往右邊一斜,踉蹌了一下。
雖然在龍賀事件之後,他的身體已經在丈夫和友人的細心照顧之下恢復了大概六、七成,但是看來距離之前的狀態似乎還是有一段路呢。
他踏穩腳步,身旁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穩穩地圈住他的腰間。咯咯郎收起他的長髮,轉頭對著妻子勾起一弧溫柔的微笑,「嘛…畢竟吾友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啊,這次就當作老夫讓他吧。」
兩人相視而笑,「是呢,連我也都快被他擄獲了呢。」岩子開玩笑地說道。
不過才說完,摟在腰間的那隻手臂就又收緊了一點。
「那樣的話老夫就不能坐視不管了呢…」咯咯郎忽然低沉的聲音讓岩子忍不住發了出一連串清脆的笑聲。
兩人說著笑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門前,一同迎接晚歸的友人。
眼前早他們一步到達門口的兒子正努力地踮高腳尖,向正在玄關脫鞋的水木高舉著雙手。
「水、水,抱!」
「等等,洗完手再抱。」水木伸手揉了揉鬼太郎蓬鬆的頭髮,另一手拉開頸間的領帶,「怎麼了,都站在這。」他抬頭看向幽靈族的夫妻。
岩子的唇邊掛著一抹溫暖的淺笑,「歡迎回來,水木先生。」
「啊,」他向岩子點頭示意,「我回來了。」
「今天又更晚了呢,吾友。」咯咯郎有些擔心地說,「人類這樣沒問題嗎?」
水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啊啊,有問題啊,當然有問題,」他將公事包放到一邊,走向洗手間快速地洗完手後擦乾,「但是人類社會不這樣就沒辦法立足吧。真是的,講到就頭痛。」才剛要踏出洗手間,就看到堵在門前高舉著兩隻小小手臂的鬼太郎。
「水水,抱!」他踮著腳,再次說道。
水木笑了幾聲後彎下腰,輕輕地托起男孩的屁股,「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撒嬌。」
如願以償的鬼太郎露出滿足的笑容,然後抓著水木的襯衫將自己的身子再撐高一些,右手放到水木的頭頂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痛痛痛痛,飛走了!」
說完,抬頭看到水木呆愣住的表情,疑惑地問,「還痛痛?」
被這一連串突如其來的動作衝擊的水木腦袋突然一片空白,努力地思考著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而自己又該做出怎麼樣的回應。
然而,一直沒得到回應的鬼太郎不禁慌張了起來,緊張地轉頭看向身後的母親求救。
接收到兒子求救的信號,岩子對著鬼太郎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小小鬼太郎看到母親的提示,馬上眼睛一亮,將雙手撐在水木的肩膀上,抬高上半身。
啾的一聲,在水木的額頭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水木的腦袋再次當機。
「水水,還痛痛?」鬼太郎略帶鼻音地問道。
「不…不痛了。」原本還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哪裡痛的水木,聽到鬼太郎的鼻音不管三七二十一,決定先說不痛再說。
果然,在聽到他的回答後,鬼太郎就開心地抱住水木的脖子,咯咯咯地笑著。
一旁的咯咯郎和岩子看著眼前的場景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留下抱著鬼太郎,一片茫然的水木獨自思考著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哈哈哈,吾友啊,」咯咯郎擦掉一滴眼角笑出來的淚,「我們久違地來喝一杯吧,剛好隔壁山上的老朋友昨天才拿了幾甕釀好的酒來呢。」
岩子聽到,接過水木手中快睡著的鬼太郎,「是啊,水木先生,難得明天是週末,就好好地放鬆一下吧。」說完,便抱著鬼太郎邊走邊哄地爬上了二樓。
咯咯郎晃悠晃悠地走進廚房,從櫃子中拿出一甕酒、一個酒瓶和兩個酒杯,示意水木先到餐桌前坐下,然後走到水木的對面席地而坐。
他將兩個酒杯一一斟滿後,慢慢地開口,「謝謝你啊,吾友呦。」
水木舉起酒杯喝了一口,清酒的甘甜濃郁溫潤地滾下喉間,「做什麼,陰陽怪氣的。」
咯咯郎同樣飲了一口後,搖了搖頭,「謝謝你,救了老夫親愛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
水木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這件事都說幾遍了,你該不會早就醉了吧。」然後再次斟滿兩人的酒杯。
「就算說很多次,該感謝的事還是要感謝啊…還有啊,」咯咯郎又低啜了一口,「謝謝你,讓老夫能看到有你和兒子都活著的未來。」
沉默了一秒,水木再一次把咯咯郎的酒杯斟滿,用自己的酒杯敲了敲他的杯緣,「要謝就謝你自己吧,」仰頭將杯中的清酒一口乾了,「謝你自己有活著回來,才有機會親眼看到這樣的未來。」
咯咯郎愣了一下,看向埋頭倒酒的友人,釋然地笑出聲,「哈哈,是呢,」他拿起自己的酒杯輕輕地碰了下對方的杯口,然後像對方一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是呢,活著見證這一切,其實也沒想像中那麼壞吧?」
「那是因為你不用去工作,不用被公司被迫勞動、壓榨利用。」
「但是你不覺得老夫的兒子很可愛嗎?」
「這跟那是兩回事…」
「很可愛啊!!!根本跟天使一樣啊!!!」
「不會吧,你又要開始了嗎?!」
「吾友呦!我跟你說啊—」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