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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睦】崖壁絕

浪巫謠追出了宮殿──他需要睦天命給一個交代。

包括她為什麼騙他?他們的相遇算什麼?這一切都是圖謀好的嗎?他在她心中,到底算什麼?

浪巫謠將刀抵在地面,靜聽風吹草動,從風中的氣息、土下的回聲,捕捉睦天命的動向。打鬥的騷動,鳥隻的喧鬧,風鈴的搖蕩,茶杯的翻倒,水珠的潑濺,一切的一切,傳入耳中,無有一絲遺漏。浪巫謠心念一動,往南方飛奔而行。

村子的人聲逐漸稀落,雙足落處,漸漸從人聲鼎沸的市集,變成杳無人跡的荒野。天色緩緩暗下,血紅的夕陽照著他血紅的髮,越發昏暗的天空,映著迷途的人,彷若內心盤根錯結,纏繞得不見光亮。

窈窕佳人身姿,已然近在眼前,伊人回眸處,卻是啖劍太歲橫身阻攔,剛猛一刀劈下,激起一陣旋風。雙刀交擊下,火花四射,四周的岩石盡數迸裂。

「睦天命是你的同夥嗎?難道她也是惡嗎?」浪巫謠咬牙問著,疑惑、不解、痛苦,鋒利地刻印在話聲中。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天命的善惡?你這為嗜血的暴君,獻上歌喉的男人。」

浪巫謠一刀劃開,男人的斗笠之下,露出一張剛正不阿的臉。

對方眉目間,沒有一絲邪惡或自私,有的只是堅毅、果敢、和正直,與嘯狂狷狡狐般的笑容截然不同,眼前人濃眉大眼、面容方正、黑髮如墨,刀一震,凜然便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英雄氣概。

「這種時候知道猶豫,看來還算明事理。」對方拿下斗笠,不再遮掩。

這個人,絕不可能是壞人啊。浪巫謠心裡有個聲音這麼說。他握緊拳頭,一時無語。

追兵已至。

「沒辦法了。」睦天命輕嘆一聲,將手中魔械一劈入地。一時地動山搖,轉瞬間,他們三人已與追兵分隔兩地,土石轟隆隆地崩落,原先平坦的地面,成了寬廣深絕的裂口,不及退開的敵軍,在慘叫聲中一一跌落,命殞崖間。

「很抱歉利用了你,但我沒有別的辦法……為了防止更大災禍的發生。」睦天命的嗓音依舊溫柔,她的抱歉聽來如此真摯動人,一雙如水的眸中,滿是由衷的歉意。

「要知道詳細情況,你得跟我們走一趟南方。有興趣跟我們出一趟遠門嗎?」那個剛毅的男人如此問。

§

南方是道長長的海崖,及廣闊無際的汪洋。水面上,隱隱突出些許斷垣殘壁,銀白的浪花,綻放在蒼藍的海水上。一夜過後,初升的朝陽,為海灣灑上一片波光粼粼;浪潮拍打在崖邊,濤聲不絕,聆聽的人,卻沒有因此得到平靜。

他們說,約莫一年前,幽皇為了降伏蠻族、擴張領土,運使魔劍,將這裡原先偌大的蠻族城鎮,盡數沉入海中,成了今日的海灣。對皇族來說,這些不願歸順的頑民,罪有應得。

神諱魔械的力量,本不應屬於人間,不該用來製造殺戮與仇恨。它們只應沉睡在無人能得手的荒郊野嶺,不該再染上任何人類的鮮血。

然後,那個男人問他,你歌聲中的魔性,也與魔劍一般,將受野心人利用,這樣危險的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浪巫謠想起母親的死,酒客的醉生夢死,皇女的驕縱跋扈,樂師及士兵的橫死。母親說過,他的歌聲是一把劍;而這個男人說,他跟那些合該被丟棄的、不該見於天日的魔劍一般,別無二致。

於是他回答,我,不想再與任何人扯上關係。

男人說,這樣也好。要是我手中的魔劍也能跟你一樣,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也就用不著我費心了。幸虧你是個讓人省心的傢伙啊。

浪巫謠抱著琵琶,將頭別過,便沒再轉回。海風吹起幾撮髮絲,吹在薄薄的衫上,空氣並不是太冷,卻有股涼意,直直地透進了骨子裡。

擁有魔性的人,注定要自我放逐。

浪巫謠沒有再看向那個男人,也沒有再看向睦天命。

因為一切都沒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