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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五夏】 我想像你成為那樣的大人.番外
文:蒼微



  冠軍獎盃在相機快門聲停止,夏油傑步下臺階,面朝不再清楚、闃黑的觀眾席時,才在他掌心產生沉甸甸的觸感。

  他垂首,沒有焦距的視線落在獎盃,眼前浮現的是——五条悟興高采烈地高舉貼滿手機權作跑馬燈的破爛紙板,不斷搖晃的畫面。

  嘴角忍不住彎起一抹真切的弧度。

  「小傑,看這裡——」夏油傑聽到喊聲,不自覺地讓開階梯通道,才抬頭尋找,甫對上拉魯的相機鏡頭,略顯失神的表情瞬間就被捕捉,末了才聽見按快門的提示語,「Cheese——」

  夏油傑無奈地笑著搖頭,輕柔地說:「諸位,不覺得說得有點晚了嗎?」

  拉魯不動聲色地清喉嚨詢問:「有這回事嗎?」

  「沒這回事。」禰木利久豎起手掌小幅度揮舞。

  米格爾嘿嘿一笑,菅田真奈美明亮的雙眼轉動,輕輕眨了眨,俏皮地反問道:「哎呀哎呀!傳說中的『冰山貴公子』不會還怕醜照吧?」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跟悟學壞了。」

  「沒有吧?分明就是有人心裡全是五条,才會看誰都像吧?」菅田真奈美擠眉弄眼,成功獲取身邊三人的應和聲。

  夏油傑輕嘆口氣,環伺頃刻圍繞到他身邊,哄笑著的眾人,雖然無奈,依舊歡快的氣氛帶動,輕輕笑了笑。

  但很快,他便抿起嘴角,越過眾人望向他們身後的空曠。

  他反覆掃視了幾次,回應他的是靜默與無止境的黑,他忍不住問。

  「悟呢?」

  先是菅田真奈美輕皺眉頭,她眼角餘光瞥向禰木利久,禰木利久幾不可見地輕晃了晃頭,抬起手肘輕碰米格爾一下,米格爾左右張望,確定沒瞧見五条悟的身影,挑起眉毛看向拉魯,拉魯攤手聳肩,沉默許久才開口,嗓音放得很輕。

  「小傑,我們沒聽說五条要來。」

  夏油傑臉上的笑容像水滴進未乾的水彩畫,瞬間模糊褪色,他慌亂地將手裡的獎盃塞進菅田真奈美的懷抱。

  「你們先自己拍吧!」他甚至沒有注意菅田真奈美有沒有抓牢,彷彿他傳遞的是一件衣物、一個水杯,或是一項尋常無比的日常用品,「我去找悟。」

  四人從沒看過夏油傑這副模樣,還以為是在作夢,瞬間有些恍惚,禰木利久還揉了揉眼睛,回神時,夏油傑早就跑遠了,他們面面相覷,米格爾乾笑兩聲,場面太過滑稽,他漸漸覺得有趣,語氣夾雜著感嘆與幾分真切地詢問:「主角都沒了,我們拍什麼啊?」

  菅田真奈美望著夏油傑的背影很久,才收回目光,她微微垂下頭,笑得有點無奈,她仔細端詳懷裡的獎盃,每條筆直佇立的稜線,都讓她想起夏油傑抽出酒瓶的側臉、搖動調酒杯的瞬間。

  她的眼神曾無數次閃躲過玻璃杯掉落地面,擊出的銳利碎花,現在終於可以直視,無數破片拼湊出的完整。

  「等他吧,也只能等他了。」菅田真奈美總是飽含氣勢,顯得咄咄逼人的語調,釋然而柔和,夏油傑隨手塞到她懷裡的獎盃,她小心又珍惜地抱在懷裡。

  「在那之前,我們先幫他守好這個吧。」



  夏油傑一路順沿離場的人潮疾奔,他不停巡視湧動的影子,所有的歡聲笑語在他眼底都轉映成灰黑默劇,直到他被堵在大門前。

  他荒謬地想起他與五条悟逛超市的經歷,不知怎麼就跟隨散去的觀眾方向走出場館,就像水滴落進海洋,流得悠順而自然。

  原本齊整的隊伍宛如炸裂的煙花,往八方飛舞,他還在往前。

  直到場館前的廣場空曠處,他才轉身,逆向凝視喧囂逐漸寧靜,陌生或眼熟的人群朝他擺擺手,從擁擠到稀疏。

  他始終沒有遇見五条悟。

  高緯度的夕陽來得很早,但與全世界的夕陽一樣,溫暖且帶有乾淨的香味,染在建築物的玻璃窗,橘得親近也虛幻。

  夏油傑垂下眼簾,重新由上到下掃視整棟建築物,眼神聚焦在大門零星的幾人,他往回邁步,沒有收住吐氣的力道,呼吸驀地變得很重,一下就砸在地上,連帶腳步聲也不似往常那樣清爽。

  他再次穿過大門,他知道菅田真奈美他們都還在原地等他,他明白他應該加快腳步,他將手伸進褲袋,捏住手機,他很清楚通訊錄的第一個名字是五条悟,這個動作他很熟悉,就算閉著雙眼也能操作。

  但他偏離來時的足跡,轉換方向,前往建築陰暗無人的深處。

  現在他笑不出來,實在是、太掃興了。

  很快他就會回來,他告訴自己,他僅是想看看未曾涉足的地方,在他夢寐以求的舞臺以外,還有著什麼呢?

  夏油傑緩行至舞臺後方,在絢爛的燈光之下,原來是胡亂堆放的支架與幾乎無從落腳的線路,他抬頭望向阻隔舞臺前後的布幕,扣環像前幾日他與五条悟一面爭吵一面丈量的窗簾滑軌,僅是放大了數倍。

  腦海裡浮現出裝完窗簾,兩人躺在床上,頭靠著頭曬太陽的場景,暖洋洋的、莫名其妙和好的場景。

  他不知不覺揚起嘴角,卻也濕潤了眼眶。

  收回目光的同時,夏油傑注意到支架後一綹熟悉的銀白色髮絲,傳遞過來的還有細微的難過,熟悉的、被隱藏的心音。

  他放輕腳步,屏住呼吸接近。

  支架後的五条悟,頭埋在屈起的膝蓋間,平時那麼高大、輕佻,現在卻縮成一團,似乎一碰便會粉碎。

  夏油傑伸出手,指尖輕觸五条悟的髮尖,動作很慢很柔軟,彷彿初春親吻第一朵花苞的微風,他不知道,他的嗓音纏綿得像一灘常溫的水。

  「悟,怎麼了?」

  肩膀微幅顫抖的五条悟,瞬間靜止片刻。

  夏油傑忽略傳入耳際的細小的潮濕抽吸聲,在暗處繃緊的肩膀與刻意壓得平緩的哽噎聲調,縮得更小、近乎無處可去的心音,聽五条悟故做鎮定地道:「沒什麼、我只是剛剛繞著這裡跑了四圈,現在眼睛在流汗罷了。」

  「這樣呀?」夏油傑有點想笑,臉上所有的線條都彎得很柔和,很慢地將手掌貼著五条悟,感受他的溫度,「那、悟,渴了嗎?要幫你帶水嗎?」

  五条悟沒有回答,僅是抬手勾住夏油傑的食指。

  他們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變得緩慢、輕柔,幾乎合為一道。

  五条悟勾住夏油傑的手指收緊一點點。

  「……傑,很痛嗎?」

  「不……」夏油傑脫口而出,他感覺五条悟的身體僵了一下,笑得無奈地嘆息,「悟,我不想騙你。」

  夏油傑無視遍地凌亂,倚靠五条悟坐下,他輕放在五条悟頭頂的手掌沒有離開,姿勢理所當然地近乎環抱,他說:「偶爾會麻麻的、刺刺的,但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到痛。」

  五条悟勾住夏油傑的手指顫抖地收得更緊了,強忍的嗚咽儘管細微,卻刺耳且怪異,宛如雨天被淋濕的小貓求救叫聲。

  夏油傑有些慌張,思考許久,雙頰及耳殼泛起微紅,他湊到五条悟耳邊,輕聲說:「痛的時候,只要想一想悟,就不痛了。」

  他輕輕吐息,在稍微靜止的五条悟旁邊,笑得純粹而驕傲,雖然語調還有些不太習慣,但他說:「而且…悟、我拿到獎盃了喔……是、跟以前一樣…是、世、世界冠軍喔……」

  「傑,你好棒喔!」五条悟在顫抖及壓抑中擠出來的話語無比清晰,但每個字都像在崩潰邊緣,他咳了兩聲,「……我再去跑兩圈,等我。」

  夏油傑愣怔片刻,還沒抬手就被五条悟更緊地拉住,潮濕的抽吸聲再次變得明顯。

  「好棒就不用……」夏油傑垂下肩膀,笑得無奈。

  「悟,我是想說,你並沒有虧欠我什麼,我什麼也沒有失去。」

  「而且、我還有你,至少、我還有你。」

  五条悟索性不再掩飾,放開聲音嚎啕大哭。

  像汙濁城市裡層層疊疊的積雨雲,在持續盤旋沉悶鬱結之後,終於傾盆釋放,夏油傑不再說話,聽著雨滴落下的聲音。

  他相信下過雨的天空,必定是晴朗而深邃的湛藍,就像五条悟永遠純粹的眼睛,然後,他用行動告訴五条悟。

  他會在。

  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會在。

  可能還是會短暫離開,但他會回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