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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該不該靠過去。

靠著牆壁，梅西小心翼翼地再偷看了眼，理所當然的，在那邊跟貓咪玩耍的女僕長也不會憑空消失。
如果想跟貓玩的話，只要靠過去就好了。可是那是女僕長啊！梅西發誓自己單獨跟女僕長說話的次數，絕對用手數的出來，即便現在女僕長看上去柔和許多，也出乎意料的在跟貓咪玩，梅西還是沒有走上前的勇氣。
她當然喜歡貓啊，甚至說是很想要過去，像女僕長那樣摸摸貓那柔亮滑順的毛，但對一個新進女僕來說，要單獨和女僕長相處也還是需要心理建設的。
不如，等等看女僕長什麼時候會離開好了。
不不不，要是女僕長發現自己躲在這裡偷看，那更不妙吧！
剛冒出的想法迅速的就被下一個想法給擊倒，梅西糾結了半晌，最後還是投降的再多看一眼那乖順可愛的小貓後，踮著腳尖悄悄地離開了。

「喵——」
最一開始，梅西是被那聲熟悉的聲音給招引過去的，身為一個出生在鄉村的女孩，在路邊的小野貓也算是童年玩伴之一。
對小小的梅西來說，印象最深的就是一隻帶了三種花色的貓。
野貓總是會在鄉村的各個角落出現，但對於鄉村的居民來說，野貓並不是個好存在。
首先，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貓，再來，像梅西他們這樣家境貧窮的家庭，根本不可能負擔起人以外的生物開銷。在母親口中，那些野貓就是可惡的小偷罷了，總是在夜半時分悄悄闖入忘記鎖上門的人家，叼走食物或是雞隻，留下一片狼藉給人收拾。
梅西從來沒在家裡遇過這樣的情景，又或者說他們家窮困到就連貓都不願意上門，但她聽著母親的抱怨，也能感受到這個村莊是不歡迎貓的。

梅西也不是不懂大家的憤慨，畢竟糧食很貴，要是被偷走了，本來就已經一天兩頓的食物又要少了，哥哥和姐姐出外工作又得更辛苦些。
儘管這樣，哥哥和姐姐好像都沒有特別討厭貓。梅西第一次看見那隻三種花色的貓，就是在自己平常會去提水回來的小河邊。
小花貓靠在河岸，粉嫩的舌頭舔弄著湖面，刮起一點一點的漣漪，那時候的梅西不懂得害怕，只知道要早點把水提回去，拖著水桶，跨著步伐踩過雜草，發出了一陣噪音，驚動了在河邊悠哉飲水的客人，花貓弓起了背，警戒的發出赫赫聲，乾淨漂亮的毛豎起，金黃色的眼瞳豎成直線。
從沒見過的模樣也嚇到了朝河邊跑去的梅西，腦中停止的想法還沒萌生，身體率先想停止腳步，腦袋沒跟身體協調的結果，就是左腳絆了右腳，連著木製的水桶一起撞到地上，發出了巨響。

「……好痛……！」梅西瞇著眼，整個人趴在地上，落地時受到撞擊的膝蓋和手肘些微的刺痛著，即便鋪在土壤上的草皮減緩了不少痛，梅西還是壓不住淚水，連站起來都沒有，就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要是在家裡摔倒的話，哥哥和姐姐都會馬上過來抱著梅西哄，就算哥哥姐姐不在也有媽媽會來帶她去洗洗腳。但現在在河邊，就連路人也少，根本就沒有人會看到在這裡哇哇大哭的孩子。
直到痛楚緩慢退去，梅西委屈的淚水才算是勉強收起，用手撐著地坐起身，視線卻對上了一雙緊盯著自己的金黃眼瞳。
明明光是腳步聲就驚動的呲牙咧嘴，梅西跌倒和水桶滾落的聲音那麼大，小花貓卻安靜了下來，坐在原地看著梅西。
發現梅西注意到自己，小花貓也只是舔了舔自己的前爪，不怎麼在乎的樣子。

梅西就這樣雙手在地上，跪坐在地的姿勢，莫名的和小花貓的動作呈現奇妙的相似，小花貓自顧自的清理起全身，梅西睜大著眼看著近在面前幾步的生物，不是第一次看見貓，但這麼近距離的相處倒是第一次，好半晌，一人一貓維持著奇妙的平衡。
「貓……貓？」總算鼓起了些許勇氣，梅西好奇的小聲叫喚著，小心翼翼的舉起手，在動作的瞬間，小花貓又像是警戒的豎起耳朵盯著梅西伸出的手，梅西又停住了動作，簡直像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一樣，梅西不敢繼續動，就怕貓貓像剛才那樣對自己警備，她能夠這麼近觀察貓就已經很開心了，開心到她甚至忘了自己該去撿起水桶提水，又或是清理自己的傷口。
花貓盯著梅西的手，左看右看了一陣，端詳著什麼，最後出乎意料的，他發出了細細地咪聲，矮下頭鑽到了梅西的手掌，用頭頂磨蹭著梅西的掌心。

梅西的表情從呆愣，慢慢的轉變成了明亮的喜悅，她反覆的、輕聲的叫喚著貓貓，模仿著貓的叫聲，卻學的七零八落，像個剛學說話的小孩一樣，梅西兩隻手都摸上了小花貓的身上，揉捏著他垂下的耳朵，綿軟的毛，小花貓也像是覺得舒服的，一次一次回應著梅西那一點都不像的叫聲。
那是梅西第一次真正的認知到「貓」，不是母親口中的小偷，也不是村人厭棄的惡魔，只不過是普通又可愛的生物。
但梅西跟小花貓的獨處沒有多久，就被擔心她許久未歸而找出門的母親給打破了，母親尖叫著嚇走了乖巧模樣的小花貓，白色的身影一下子就竄進草叢中，啪沙啪沙的腳步聲迅速遠去。
「我的天哪梅西！妳在做什麼！被那隻貓給欺負了嗎？怎麼搞得這麼髒！」母親叨念著，提著裙擺跑到梅西身邊，把梅西從地上拎起，這才看到梅西那身亞麻裙被河岸潮濕的泥沾了一身：「水桶呢？算了妳先去河裡洗洗！」

梅西被放到了河裡，像個小小的棉球浸了水，直到水差點淹過下巴，梅西才回過神來，連忙站直了身，將視線從花貓離開的方向移開，看向在岸邊找到水桶的母親，它卡在了岩石間，母親把水桶拔出來，確定水桶除了外觀多了些醜陋的刮痕和泥外，才總算停下了埋怨的話句，清洗乾淨，撈了滿桶的水，對泡在水裡的梅西說：「妳把身體和衣服一起洗乾淨，我回去拿毛巾跟衣服過來給妳換，不要亂跑，知道了嗎？」
梅西乖巧的點頭，母親提著裝滿水的桶子離開了，因動作溢出木桶的水漬濕了泥土，痕跡像極了梅西剛剛在花貓背上看見的那一塊黑色毛髮。
盯著水漬回想著花貓可愛的舉止，直到泡在河裡的四肢開始冰涼，梅西才憶起母親的話，把衣服上的泥搓乾淨，四肢上的髒污也清洗掉，總算發現自己的膝蓋、手肘還有手掌都紅通通的，被冰冷的水沖過隱隱約約的疼。對了，她剛剛跌倒了，她都忘記了。
從河裡走到了淺一點的地方，梅西看著自己滴滴答答掉著水珠的模樣，覺得自己像極了在大雨天時撐的傘，只是梅西並不防水。
「梅西！」在梅西覺得冷之前，哥哥的呼喚傳來，梅西抬起頭，看到狄倫拿著毛巾朝自己跑來，梅西開心地舉起濕漉漉的手臂，朝著哥哥揮手。
「哥哥，梅西看見了貓。」被毛巾包裹住，縮在哥哥的懷抱裡，梅西這樣說著。
「是嗎？那是怎麼樣的貓？」狄倫抱著梅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溫柔的回應著。
「有三種顏色的貓貓……剛剛貓貓跟我一起玩囉。」梅西伸出手，抓住了哥哥的衣領，大概是累了，梅西慢慢地閉上了眼。
「是這樣啊。」她聽見哥哥笑了，厚實的手掌按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的輕拍著。
梅西夢見了那隻小花貓，小花貓就像是在河邊時，靠在她的身旁，任由她摸著身上的毛，甚至還親暱的舔了舔她的手背。

在那之後，梅西總是會在河邊尋找著小花貓的身影。
但或許是小花貓警戒了，又或是小花貓搬到了別的地方去，梅西沒再看過小花貓。
小孩子的新奇來的快去得也快，過了一個禮拜，梅西就差不多忘記了那隻曾經對自己釋出善意的小花貓。

某天，梅西提著水桶要從河邊回到家時，看見了在樹林附近的姐姐，身邊還站著經常和姐姐待在一起的卡爾頓哥哥。
「姐姐！卡爾頓哥哥！」梅西把水桶放在了路邊，蹦蹦跳跳的往兩人的方向跑去，聽到叫喚，兩人抬起頭來，姐姐卻朝著梅西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梅西不明所以的緩下腳步。
「梅西，走得慢點，過來過來！」雪莉這樣喊著，梅西也只能照著指示做，好不容易走到了姐姐身邊，梅西也沒看出什麼特別的。
「姐姐，怎麼了？」梅西這樣問，雪莉和卡爾頓互看了一眼，雪莉神秘兮兮的彎起嘴角，讓梅西和自己一起蹲下身，往樹林裡看。
梅西乖巧的照做，順著姐姐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透過了層層樹影，一個帶了三種花色的白色身影在其中，黃色的眼瞳安靜地注視著。
「啊！貓貓！」梅西興奮的叫出聲，儘管聲音馬上就被雪莉一手捂住，仍不減她的興奮，她認得那隻貓貓，就是在河邊的小花貓，他背上那塊黑色的花紋她還記得。
「梅西要小聲點喔，貓咪很膽小，要是太大聲了，會被嚇跑的。」卡爾頓溫和的朝梅西解釋，把手上的魚乾遞給了梅西：「梅西要餵他嗎？」
「餵？」梅西困惑的接過了卡爾頓給她的魚乾，兩人鼓勵的對她點了點頭，梅西拿著魚乾，聽著兩人的鼓勵，轉頭往貓貓的方向接近。
「貓？」小花貓沒有逃跑，視線直盯著梅西，有些戒備，卻又被魚乾的香氣給勾住了，距離小花貓一兩步時，梅西停了下來，舉起魚乾：「要吃嗎？」
小花貓打量了梅西一眼，再看看魚乾，就這樣來回了好幾次，在梅西都覺得手痠了，想要放下時，小花貓踏著步伐，咬了梅西手上的魚乾，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姐姐！貓貓在吃了！」梅西不敢動，只能扭過頭，難掩興奮的對姐姐喊著，她仔細的看著小花貓在自己身邊，一下子就把魚乾吃的乾淨，伸出手，就像當時在河邊一樣摸了摸小花貓。
小花貓吃了魚乾，變的乖巧起來，舔著梅西還殘留著味道的手，像是想找更多魚乾出來，雪莉和卡爾頓也走到梅西身邊，熟稔的跟小花貓玩了起來。
雪莉告訴梅西，小花貓從前一段時間就來到了小鎮，因為經常到卡爾頓哥哥家的酒館去，對在那工作的雪莉和卡爾頓來說，是個小小的常客。
「這孩子很乖呢，要不是我父母不喜歡貓，我就收養了。」卡爾頓摸著小花貓的頭，有些可惜的說著。
「我們家也是，沒辦法再養一張嘴。」雪莉坐在一旁，看著梅西跟卡爾頓和小貓玩，嘆了口氣：「所以才只能像這樣，帶著酒館剩的一點魚乾，什麼時候遇到了就餵。」
「後來才發現他平常都待在這，有空的時候我們兩個就一起過來餵他。」雪莉這樣做了結論，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草渣，摸摸梅西的頭提醒著：「我們也該回去了，梅西妳也是，太晚回去的話媽媽會擔心的喔。」
「啊！水桶！」被姐姐提醒，梅西跟小花貓道了別，慌慌張張的就要去找回水桶，隨後又想起什麼，轉過頭來撲到姐姐懷裡：「姐姐掰掰！」
「快去吧。」雪莉笑著，看小小的身影往樹林外跑去，提著水桶努力的往回家的方向去。
從那之後，梅西會在提水回家的路上，繞到樹林看一眼，如果恰巧雪莉和卡爾頓在，她就能跟小花貓見上一面。那幾乎成為了梅西每天期待的時間。
偶爾碰上休息時間的狄倫也會加入，他說其實自己也發現了小花貓住在這，和雪莉一起找點小東西來餵給小花貓。
小花貓就是四個人的秘密。

秋去冬來，河面結起了冰，梅西沒辦法不用在到外頭去提水了，連帶的她只能待在家裡，畢竟外出禦寒的衣物少，她和弟弟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每天都在家裡圍著煮完飯帶著餘溫的火爐，幫母親把縫好的小東西裝進袋子裡打個蝴蝶結。
「姐姐，下雪了！」伊恩趴在窗沿，今天特別寒冷，在溫暖的火爐旁工作的三人都有點昏昏欲睡的，伊恩甚至丟下弄到一半的工作，跑到窗戶邊偷懶，注意到窗外落下的雪時，他興奮地叫了梅西，梅西跟著抬頭看向窗外，輕飄飄的雪正落到了玻璃上。
母親答應他們工作好之後就能出去玩，梅西和伊恩馬上加把勁在夜色之前把今天的份給做好，從衣櫃裡找出了厚重的衣物，戴上了手套跑出去。
即便每年冬天都下雪，初雪對於兩個孩子來說還是稀奇的，他們在剛積了雪的地上努力的挖出足以堆起小小雪人的量，把雪人放在能從室內看見的窗外，嘻笑著玩耍。
「梅西、伊恩，你們在玩啊？」狄倫從工地回來，就看見兩人在家門口笑鬧著，一見到哥哥，梅西和伊恩就撲上前，把剛回家的哥哥拉著一起玩。

今年的冬天雪下的特別大，梅西和伊恩被勒令不能偷偷出門玩，兩人就在家裡幫著工作，工作完了就在床上拿著哥哥姐姐帶回來的書翻著看，儘管兩人能看懂的只有童話故事上的圖也沒關係，他們光是幫每張圖想一個新的故事就能花上一整天。
雪莉工作的時間晚，往往回家的時候，梅西和伊恩都已經睡熟了，但梅西有時會縮在被窩裡，等著雪莉回來時，睜著好奇的眼問她小花貓的事，冬天一來，她就沒能到樹林去看看，只能從狄倫或雪莉口中得到小花貓的消息，但狄倫最近工作忙著在雪變更大之前告個段落，因此知道小花貓消息的人只剩下雪莉了。
雪莉的笑容卻漸漸的帶著奇怪的情緒，她總是摸摸梅西的頭說：「沒事的，等春天到了之後，梅西就可以跟小花貓玩了喔。」
春天，梅西很喜歡春天，那時候樹林裡會開了很多漂亮的花，她可以去河邊裝水回來，到樹林摘一些花給母親，小花貓和那些花朵的顏色一樣漂亮，肯定也會喜歡那些花的。
梅西夢到了春天的樹林，小花貓在樹叢間穿梭，姐姐和卡爾頓哥哥、狄倫哥哥都在旁邊，看著梅西和小花貓玩耍。
他們在滿是花瓣飛舞的草皮上奔跑，仰望著天氣極好的湛藍天空，在樹蔭下睡了個溫暖的午覺。
梅西用花編了個花圈，想要給小花貓，和小花貓一樣用了三種顏色的花圈，雖然歪歪扭扭，隨時都會散開，但卻是梅西最努力做出的成品。
「貓貓？」梅西興奮的拿著花圈朝身邊看去，原本依偎著自己玩的小花貓卻跑到了很遠的地方，梅西困惑地站起身，想要跑過去，小花貓那雙黃色的眼瞳僅僅是往她一望，梅西突然就動不了身體，只能看著小花貓往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跑去。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小花貓的身影逐漸被鮮花掩蓋，梅西想要追上去，身後卻傳來了雪莉叫自己的聲音。

梅西睜開了眼，她躺在家裡破舊的床上，眼前是睡的流了一枕頭口水的伊恩，應該要跟他們睡在一起的雪莉和狄倫卻不在床上。
進入冬天後，窗外總是灰濛濛的，梅西分不出現在的時間，慢慢地從床舖起身，給伊恩蓋好了棉被，她穿上外套朝外面跑去。
家裡很安靜，看樣子是誰都還沒清醒的凌晨，姐姐和哥哥到哪裡去了呢？梅西想著，在小小的家裡四處找他們，最後她在後門找到了雪莉和狄倫。
「怎麼辦，要跟梅西說嗎？」雪莉的話讓梅西停了腳步，哥哥和姐姐在說自己？梅西躲到了門框後，看著雪莉和狄倫，兩人背對著門，沒人注意到她，兩人繼續交談。
「……她那麼喜歡，要是知道了會很難過吧。」狄倫說。
「但不告訴她的話，春天到了，她還是會知道的啊……」雪莉不安的說。
他們在說什麼呢？春天？梅西突然感到了一陣莫名的不安，她從門後跑了出來，腳步聲驚動了交談的兩人。
「梅西？妳怎麼這麼早……」雪莉吃驚的說著，看見梅西的表情後，臉上的表情微微的變了：「妳……聽到了？」
「……姐姐，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梅西抓著衣襬，緊張的問著，雪莉和狄倫交換了視線，隨後狄倫蹲到了梅西面前。
「梅西，妳聽我說……」

哥哥說，冬天實在太冷了。
就連河水都會結冰的天氣，即便是人也難以忍受。
小花貓自己一個在樹林裡，找不到可以過冬的地方。
小花貓死了。就在凌晨，卡爾頓和雪莉發現了小花貓凍死的屍體。

「雖然我們想給他找一個地方過冬，但畢竟是野貓，他的戒心很重……」狄倫緊盯著梅西的表情，要是梅西表現出半點難過的表情，就打算停住，但梅西只是愣愣地聽著狄倫解釋，狄倫嘆了口氣，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我很抱歉，梅西。」
是哥哥的錯嗎？為什麼哥哥要道歉呢？
梅西看著狄倫牽著自己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甚至連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都不知道。
生活在這樣貧窮的小村落，有誰死去都是很正常的，熬不過冬天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但梅西從來沒想過，那隻小花貓也這樣死了。
「梅西，妳要一起來埋了他嗎？」
雪莉問她，梅西沉默很久，最後機械式的點點頭。
來到樹林，卡爾頓拿著鏟子，發現雪莉和狄倫牽著梅西，他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卻也沒說什麼。
卡爾頓已經在樹林挖了個洞，小花貓躺在洞裡，一動也不動的身軀和梅西夢境中的模樣完全相反，梅西看著小花貓，她還是沒能搞懂自己到底是什麼情緒，只覺得胸腔好像悶悶的。
「梅西，妳要說再見嗎？」狄倫小聲地問著，他感覺到梅西牽著自己的手好像顫抖了一下，她張開嘴，像是要道別，卻又一點聲音都吐不出來。
雪莉看了一眼卡爾頓，卡爾頓點頭，安靜的動作起來。
梅西就這樣看著卡爾頓把泥土慢慢的填回原位，小花貓那帶著三種顏色的花紋逐漸消失在土壤中。
再也看不見小花貓了。
曾經做過的夢，不可能實現了。
梅西突然掙脫了狄倫的手，她轉頭跑出了樹林，狄倫沒反應過來，錯過了抓回梅西的手的時機，只能趕緊追上去。
「梅西！」狄倫在梅西背後喊著，他從來沒看過梅西跑的這麼快，梅西總是乖巧的知道自己不給家人帶來煩惱，像這樣突然的亂跑是第一次，即便如此，少年跟小女孩的腳程還是有差，狄倫很快就追上了梅西，從後面抱住了梅西，梅西難得被狄倫抱在懷中還在掙扎。她不想要被抱住，不想被留在原地。
她不想看著小花貓從自己眼前消失。
她不敢看著死去的小花貓。
「沒事的……梅西，沒事的。」狄倫緊緊的抱著梅西，直到梅西停止掙扎，在他的懷裡大聲哭泣。
原來死亡是這麼輕易就會發生的事。

「梅西，答應我，之後不可以這樣亂跑了。」狄倫牽著還在吸著鼻涕的梅西，一邊幫她把臉擦乾淨，一邊這樣說著。
「對不起……」梅西帶著鼻音回著，和狄倫一起走回了樹林。
卡爾頓和雪莉似乎剛把土填平，用樹枝做了個象徵性的十字架，即便他們都知道用不了幾天就會不見了，看著梅西回來，雪莉鬆了一口氣，沒好氣地湊上來抓著梅西的肩確認，隨後有些嚴肅的道：「下次絕對不可以再這樣突然跑走了！知道嗎？」
「嗯……」梅西用力點點頭，答應雪莉。
卡爾頓看雪莉還想繼續責備，連忙上前拉過了雪莉：「好了，她還是個孩子，別那麼嚴肅嘛。」
「就是個孩子才要教啊！」雪莉不領情，把卡爾頓的手甩開，卡爾頓沒辦法，只能乖乖到一旁。
「梅西，我知道妳會難過……但我希望妳未來遇到這種事，可以站在這裡，好好的面對。」雪莉這樣說著，她的暗紅色眼瞳直視著梅西，重複著：「逃跑不是不行，但梅西，我覺得逃跑之後，難過的只會有自己。」
「那是妳最後一次見到他了，這樣的話，真的可以嗎？」
雪莉的話讓梅西慢慢低下了頭，看向已經平坦的土地，那底下埋葬著小花貓，只有他們知道，在之後，或許誰都記不得小花貓了。
「我不知道……。」梅西不是很懂，她回，雪莉見狀也不繼續，只是摸了摸梅西的頭，帶著她到小花貓的墓前，雙手合十。

當時的她什麼都不懂，但長的越大，梅西偶爾會在某些時刻想起這句話。
那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就算難過，就算悲傷，也不應該逃跑。
或許是有種補償心態，又或是從那之後她就喜歡上了貓，梅西總是會忍不住對貓多留意幾分，現在有了工作，她能像當時的哥哥姐姐一樣，帶著一點食物餵給他們，當然被拒絕、抓了幾道痕跡也是有的事，她卻甘之若飴。
真希望之後也能看見那隻貓，下次就算女僕長在，她還是會鼓起勇氣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