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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那是他

✑ ooc有，私設眾多。關於《美國隊長3：英雄內戰》裡的史蒂夫與巴奇，被帶回瓦甘達後短暫發生的事。

✑ 靈感來自二〇二四年十月初，忽然乍涼的、濕潤的微風。珈琲寶山，以及其店內配方「獸」。

✑ 搭配bam：Johnny Cash【Hurt】

✑ “I hurt myself today to see if I still feel. I focus on the pain. The only thing that’s real.”——Johnny Cash【Hurt】





　　

　　十月的風吹動臉頰，冷，但是輕，像誰欲張又弛的壓抑，也像咖啡館內一雙雙手婆娑過衣料與臉對睡眠進行的頑劣抵抗。臉輕輕向下晃了一下，很好，沒睡著。他抽一隻手把放了一會兒的手沖從桌上撈起，極深焙的咖啡老實講不怎麼苦，提神的要素只像將人從咖啡館的慵懶，一口氣抽回現實的雪茄，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氣。咽口水時才出現的皮革味道微弱地像燈或目光正探究你是否要先買單。他推一推史蒂夫。史蒂夫，史蒂夫。咖啡館裡太安靜，他不敢將聲音擲進這樣靜謐的，彷彿不曾感受到風的眾人的意識裡。好在探究的眼神只點開兩瓣波紋。

　　史蒂夫一直盯光潔的銀壺，一直盯一直盯。巴奇累了，抿一口店家的配方後，還像人的那隻手掛在杯上，滑、滑。滑著滑著，鬆手掉進小小的睡意裡。沒有無謂的抵抗。不知是否刻意，主理人將豆子一粒粒滴進小小的銀匙。注水聲，雪克杯。女侍者等待著，聊賴，卻始終不減清脆，宛如撥咖啡豆般，在大型攜帶式水壺上跳動指頭的聲音，以及長勺唰噹一下掉進透明的玻璃瓶裡。一切都像距離真實遙遠。

　　燈光與褐中帶灰的、佈滿時光爪痕的泛黃壁紙，底下是銅綠與僵紅兩臺不同大小的磨豆機。直面吧檯側影的右側，下方是墊上紅絲絨的木頭座椅。釘死的。主理人說過，在入座時。角落裡兩個女孩將冰塊轉得昏頭轉向且毫無道理，他慢慢將自己切進那一小朵慢慢沈重的漩渦，那並不代表他正偷聽她們在說些什麼。他在頭暈，想睡，那樣的想法小小的，轉動起來卻那麼沈重，慢慢不見了。

　　咖啡粉在史蒂夫和他眼前掉下來。

　　估摸過重量，近似溺水者與其求生意志相反的，逐漸下沉且慢慢輕微的呼吸。群飛的鴿子一起停在電線上，預備起飛時，大概也會發出類似的聲音吧。他想到專注於某事時急急切入腦海的叫喚，什麼念頭都被引出來，但也什麼念頭都亂了。新的咖啡豆在他眼前發出那樣複雜地、大肆呼喊著需要被排序的叫喚，掉進銀勺子裡，被測量、被估計。少了。又有一些念頭從密封罐裡被倒出來。

　　又一杯咖啡被做好了。

　　「會不會只是我還在做夢？」

　　是時候了，他覺得。盯著尚且清醒卻彷彿熟睡，猶如還呆立在咖啡館外淋著十月風的他的好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史蒂夫不太清醒地說，愣愣的回答滲進門裡，木門因聲帶裡寒氣的震動而緊貼咖啡館內部，緊接著一連串深刻地讓低頭的人不住張望的瀝瀝顫抖。

　　「冷凍我的冰，也許來源是你迫降地的冰的父母、子女、戀人、朋友，所以我們有了一樣的夢境。」巴奇不疾不徐地解釋，吁出一口氣，咖啡太冰了，他不得不停下來讓冷在腦內的存在不那麼清晰且深刻，「那是我的處境。」他說。一滴水珠落在木桌上，變成一滴褐橘色的，清澈的淺焙。與杯裡的手沖交目，彷彿正嘲笑著極深焙渾忘了它曾活潑、康健的年歲。

　　「什麼處境，巴奇？」

　　「不屬於這邊，也不屬於那邊。」水珠被揉開。嗅了一下，沒有酸亮的氣味。「這邊是指哪裡？那邊又有誰？」史蒂夫的問話急急忙忙。「沒有這邊，也沒有那邊。」「那你的處境呢？」史蒂夫問，聲響比指尖的濕潤來得更加難以察覺：「你的處境是什麼？你想說什麼？巴奇？」

　　巴奇弓進桌面將上頭的水珠勻開，曲折的手認真地曲折，彷彿正模仿起筆透過書寫的共振細細辨認一句句心靈的耳語。

　　「......可能是剛起床的頭髮，」他著迷地看著水痕的眼裡有剛殺死螞蟻般的迷濛，「頭髮，只有一搓，掛在臉上，摸一下發現深處卻橫在本該整齊的界線中央。本來是該被分成兩搓的，一點在這，一點也那......那就是我。」

　　「有什麼不好的嗎？」沒蓄過髮的史蒂夫無法明白。

　　「沒有不好，但是不可原諒。」巴奇搓一搓自己的頭髮，「不可原諒，對吧？尤其對早晨而言。」

　　他笑了一下。笑容裡有深深的喘息。史蒂夫愣了一下。好像很冷的樣子。他逐漸想起他曾經很冷很冷的模樣，在冷藏車裡。巴奇將面前的髮絲剝開露出一張仿若雪地裡白天的雙眼，雪地裡的白天是無垠的藍色，廣袤，與冰相較是一陣鬆軟的、帶氣泡的質地。可惜的是無法被徹底盛進眼底。那樣的眼睛在他面前很快地淺瞇、縮小，隨後閉上。一隻冰那樣的手將滑落的髮絲藏進同樣鬆軟的耳後，偷偷摸摸地湊到他頰旁，咬一口他用三美元在小販那兒買的熱狗。

　　「我其實想過，」巴奇的聲音同過去那樣響起來。冰涼地貼在耳後，模模糊糊。語句的高處觸碰著史蒂夫被人造的寒涼不知不覺吹紅的耳尖，如同他的語速那般，途經，輾過，奪過他握緊食物的瘦小的手，倚著他與那冉冉上升、紛亂，直到消失於對方眼眶裡的熱氣，緩緩地貼緊他的手背，一層層發熱。

　　「我其實想過，如果是在騎車時聽見指示導致了被取代，那麼我是不是在睡眠裡還一直騎著機車呢？可是為什麼醒過來時卻不覺得自己在騎車？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難道我知道我自己不見了嗎？還是說，我其實一直很清楚被取代時發生的事？那為什麼要放任自己繼續錯下去......」

　　「巴奇。」這一次他按住他的手。和那時一樣，抽開他愈見由手背透進心的寒冷再鬆鬆裹住，只是這次沒有耗費了重要車資的熱狗需要再被史蒂夫護住。

　　「我知道，我不太敢想了。」巴奇說，眼眨了眨，和當時一樣。「我怕自己承受不住。」他誠實地說。低頭動動手指。

　　「巴奇，」他固著他不停亂動的指背，「如果我們都不在這裡，那這些都不做數。」

　　「我知道。但如果，如果我們還在睡呢？只是在想很冷的時侯想夏天，夏天了又想要一杯冰涼的咖啡。你說，會不會這一切，全都只是有機可循？」他悶悶地看史蒂夫。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他的話裡他愈見縮小，愈來愈有他原本活潑的樣子。巴奇瞇一下眼，記憶裡布魯克林坍塌的日落掃進面部的線條變得明顯，照射的軌跡由新鮮慢慢發展到了陳舊，宛若蒙灰的拱窗、燈檯，或咖啡館內店主蓄意營造地、足夠掩蓋人喉頭哽咽的微弱光源，有那麼一點要他哽咽或欣慰地向對方微笑的意思。他喝一口手沖，喉嚨緊緊地，像在日落下抽雪茄，舌尖抵住煙柄略為施力，再散亂地將煙絲在日光底混軟地書展開來。

　　「就像現在還買得到黑膠。」他說。音色啞啞地。雪茄的煙彷彿才過喉嚨的隧道。

　　「嗯。」史蒂夫回應輕啄著自隧道飛出的煙絮。

　　「你還在和史塔克共事，」他指出：「霍華的孩子。」

　　「沒錯。」旁邊的人點頭。

　　「所有人都走了，除了佩姬。」手指進一步戳向史蒂夫的肩膀。「還有我。」

　　「還有我。我還在。」巴奇說：「我居然還在，史蒂夫。你不覺得我是這兒最不像能和你一起，抵達這連想都不敢想的年份的人嗎？」

　　巴奇．巴恩斯是咆哮突擊隊唯一殉職的成員。這是冰冷的、猶如雪茄般，讓人自以為抽著抽著就能渾忘了打顫的嘴唇的、十月微風那樣令人感覺些微寒冷，不得不醒，或自暴自棄地選擇睡得更深的、絕望的事實。

　　巴奇那讓人無法絕望的目光漫步進他的眼睛。

　　「那時候，你問我『是哪個巴奇在說話？』」

　　他側著頭看史蒂夫宛如相冊裡映湖的藍天般，夾雜暗綠卻叫人難以洞悉的雙眼，吸一口氣，彷彿待會兒就要張開雙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只說了我知道的事，我想從你那裡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巴奇，所以你鬆了一口氣的時侯，我也鬆了一口氣。因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巴奇，我真的不知道，但你知道我是你的巴奇，所以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相信你。」    

　　音調放高彷彿張開雙手，對咖啡館而言這顯然飛得有點兒太高。女孩們停下攪拌的手。史蒂夫繞著他聲音裡迴盪的波紋走了許久。手不由自主地滴在桌上，滴答，滴答——經由共振他好像又倜見了他。年輕的、輕快地，走路時鞋跟小力砸著地面，和滴答滴答地敲桌子的聲響很像，站在褐色的、綴有紅條的射擊攤前方。巴奇提著槍，喋喋不休地和他說著朵莉思、朵莉思......小朵，小朵她白淨的臉、柔軟的頸線、身上若有似無地小雛菊的馨香與紅頭髪。他瞪著他凍紅的雙眼湊近那瓣還沾有鮮黃的蜜芥末的嘴唇。踮腳，吻他。巴奇的唇停下了，停在他冰冷的唇上，愣愣地，放著溫暖。然後那張藍天一樣的眼慢慢地看不見了，只剩一片好像會冷似地、害怕地不停發抖的眼皮。他似乎認定了他會吻他，在他瞪著那生了紅絲的、可怖的雙眼看他的時候，只不過巴奇顯然沒有料到會冷。他早就篤定他會吻他，是的，一定是這樣，所以才什麼推擠都沒有，什麼怨懟也都沒有。所以手抱住他。所以、所以......

　　「所以才這樣嗎？」唇角的震顫在咖啡館內欲張又弛，「冬天。」他補充，讓人看不清是要否就此睡去又或者。「可能是吧，」巴奇說，「可能是吧，史蒂夫，可能。所以再讓我睡回去，好嗎？我不太清醒，也可能就快要醒了，所以才和你說這些，所以那時候才......總而言之，讓我回到冰裡，好嗎？史蒂夫，好嗎？」

　　聲響已經聽不見了，低下頭，只感覺雪茄已然抽完。融了冰的手沖在表情上留下了漂浮的、雪茄顏色的白絲。那是他的處境。史蒂夫想。不是雪茄、不是冰，更不是手沖——什麼都不對，像按了琴鍵卻觸不到底，槍身上即使用力也無法摁開的保險，讀不下的小說與無神的畫，而那是他。

　　那是他，吻了巴奇的他。

　　那是他，自以為吻了巴奇的他。

　　那是他，自以為自己吻了巴奇的他。

　　

　　

　　他隔著玻璃看不是十月風的風吹動巴奇的臉，巴奇睡了，和那時一樣。冰漸漸佈到他怕冷的眼皮上，只是這一次沒有顫抖。

　　「洛科威海灘到了。」

　　史蒂夫說。這一次連呼喊他的聲音沒有，笑容也沒有。

　　他盯著底下，十月的風吹痛好多人的臉頰。輕，但是冷，像他欲張又弛的壓抑、想說的話，和那時想停上去搓開黃芥末的、因他眼底的晴朗而逐漸沾染日暈的、布魯克林日落般的眼神。

　　

　　那是他，站在又細又冷的，就要消失的陽光底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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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at have I become? My sweetest friend. Everyone I know goes away in the end.”——Johnny Cash【Hu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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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不知道索科維亞協議是幾月簽的，所以看看就好。或者想想今年十月七日左右的微風和聽bgm，會比較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