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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你倆是真沒在交往,還是?」 沉寂的幾分鐘後,還是只能由千切先開口,無論如何,現在的景況似乎沒有逃避掉這個話題的選擇。「這可真是大新聞,太意外了……」 「姑且算有?」 凪先開口,從桌子裡抬起頭。「我以為從之前、那個的時候就……」 「什麼『姑且』有,你先停會兒什麼都別說讓我冷靜下啊凪!!」 玲王哀號道,強行打斷對方的辯詞,然後一臉生無可戀地攤回自己的位置裡去。「好了好了,」千切無奈地打岔,一邊得撐起自己搞出來的修羅場。 「所以說,凪認為交往是進行式?」 「嗯。」 「玲王呢,反對票?」 「……。」 「沒說話那就當是了,你們可真神奇,在這種東西上也能意見相左,」千切總結,拍手道。 「一堆人可等著吃你們喜酒,然後在蜜月包個海島度假時偷偷去蹭……這個還是別說好了。」 夜裡的酒會很快就要結束,只是記憶裡從未有一次末了是在這樣的怪異氛圍下收尾。他們沒有如往常趁最後的興頭來次乾杯,只是都酌盡自己手上的一小盛。 氣氛微妙起來。 千切和玲王都很清醒,凪除了反應在軀體和眼皮上的沉重感以外也是——可此時勾芡起的思緒卻雜亂得不得了,漂浮在暗沉的黃昏色裡。 待解的或許是,比能用公式得證的問題更複雜的什麼。 「給你們一星期時間想一想,要交往要分手不然打一架也行。」後來分別前,千切這麼說,在御影集團的轎車車窗旁,望進去還在沉默的玲王和已經睡去的凪兩人。 「討論好記得告訴我答案啊,兩位。」 * 認知偏差,這個詞大概挺貼切吧? 御影玲王認為他們沒在交往。 回到同住的家後,親自把凪送回對方使用的二樓房間,從肩上擺到椅子上去,順帶蓋上毯子;老婆婆送水過來,他讓對方喝了點,然後才步出房間,打算先讓對方睡一會兒再來叫人。 他們是在訓練地點附近買的別墅,共同生活著,除了兩人都住不慣配給的宿舍以外,也方便玲王打理凪的日常生活。不過房間使用還是不同的,實際上也就如同室友合租一樣的日子,且大部分時間對方都縮在房裡不出來,只是總同進同出罷了。 就像以前一樣。 洗過澡,只沖掉身上淡淡酒意,被泡沫花香的甜味蓋過便聞不見了,心裡的雜陳卻越理越不明晰。他們總是很親密,都深知對方與自己的存在是不可分割的重要,自從自己第一眼悸動,自從他們那份一起成為第一的誓言。 也有人調侃過自己過於「貼心」的付出,也有人調侃過對方就像自己的寵物跟班,過於黏膩的畫面理總有人開玩笑兩人肯定在一起,膩膩歪歪地讓人羨煞——玲王已經過於習慣笑笑地不把這些當作一回事,卻到現在才注意到對方總是沉默不反駁的答覆。 他從未想過,對方對自己抱持著的,大概一直都不是自己所想的「夥伴」關係而已。 「那二選的那個時候呢,怨念超深的玲王少爺?」 過幾天下午的空閒,玲王約了久違來英格蘭旅遊的烏旅人喝下午茶,雖說以前股市討論會的一群人至今仍群組交流熱烈,可畢竟也四散各地。他本是想約雪宮劍優來的,感覺是能放心好好談感情事的人選(口風緊以外還不會笑話自己),不過對方一邊接著代言通告正忙著,只好作罷。 不過他後來想想,烏也不是不行,聽說對方在人心剖晰上有一套,只是樣子輕浮——至少在「諮商」開始前他期望是這樣的。 「我可是聽說,你那時報廢了多少隻牙刷,還有球場上的分分合合事蹟,多精彩。」在露天咖啡廳不起眼的角落,眼前人接著說,嘴裡還叼著吸管,翹著的腳也勾晃得惹人煩。 「這部分怎麼解釋,不是愛得深切嗎?」 「才不、創業合夥人跟別人跑了能不氣嗎?!」 玲王反擊道,不明白對方為何能以一個吃瓜得快樂的狀態在看自己,還擅自把兩人湊成對當成了理應成立的先決條件。「雖然後來想想,凪所做的也是為了共同的世界第一,但站在當時的我的角度,就是企業上的倫理背叛!」 「帶著和我一起奮戰過的一切跳槽到潔世一那裡去了!還是前景不看好的新上市公司!」 「又是這樣超級有獨佔欲的發言,好可怕啊~」 烏聽完,擺出一臉滑稽的「好可怕啊」表情,無視玲王的白眼仍繼續說。「不過,總是把『對方是我的東西』這種宣言掛在嘴邊,對方擅自認為你想要他的『一切』也就理所當然……」 「況且,你們總是不習慣說開一切的吧?」 「可是,『戀愛感情』跟『佔有慾』就本質上,還是有點差別的吧?」他反駁道。 那說說看差在哪裡,對方再開一槍。就定義上或許是不一樣的,但表現模式有何區別? 最直接表達愛的方式不就是宣示主權嗎? 烏這麼說,表現得像什麼情感學大師,不過就當下反應,他竟啞口無言。玲王終於停了下來,反駁的措辭輸出,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語尾虛浮起來。 「而且你的『男朋友』不是這麼認為的哦,小少爺?」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過多且沉重的佔有欲,不得不承認回想起少年無理取鬧的自己它也羞恥;更不得不承認,凪誠士郎在自己心中占有的肯定是最特別的一塊,也是最貼近心底的一處。 但那塊位置,又應該以何為名呢? 「我再換個問法吧,你心裡頭對於『愛』的理解到底是什麼?」烏這麼問道。「是做了什麼舉動,一次告白,一份契約,性與肉體的需求與依賴?」 「還是非物質的、精神上的,單純的想擁有的欲求,對對方存在的依存與依賴感,又或是最純粹的、就是喜歡的『愛意』?」 「凪誠士郎如果有一天去愛上了『其他人』,你會怎麼想?」 他曾想像過好多事,想像凪加入白寶足球部、想像和凪在藍色監獄裡一起征戰的征途、想像和凪一起奪得世界第一的瞬間,兩人會激動得相擁。每個瞬間裡頭都有對方的影子,也有自己的影子,兩人會如誓約地擁有同個夢想,步履其上。 可他從未想過,再之後的事情,又或者是不忍去想,把自己的「寶物」拱手讓出,從不在他的人生規劃裡頭。 現在才終於要直面,關於可能發生的未來的事情。 關於愛的事情。 他才發現,自己一直笨拙地像個孩子,在幻想的繭裡頭拳眠著,從未想像過他們夢想達成後的未來。可一切都是可能發生的,且與年少時更伸手可及,或許終點就在幾步之前,只是自己一直都沒有捅破這層自衛的窗紙、也不願…… 完蛋了,戀愛的模樣是什麼樣子呢,自己竟從未認真地想像過。 「這麼說對純情小少爺不知道會不會太難懂,不過是應該好好想想的根本問題哦?」 烏這麼說,看了下表,發現時候不早得走了,把桌上的飲料喝掉。更何況,對方其實已經遞送了邀請,就算不知道明確是什麼時候啦…… 「不過比起煩惱你們『先前』的關係,還是好好考慮『今後』吧!」 你是打算接受呢,還是拒絕呢? * 凪誠士郎不但認為他們正在交往。 還是熱戀。 他本就不是會喝得爛醉的傢伙,那天雖興頭上比平時多酌了點,可他一直都很清醒,除去身體對酒精產生的慵懶反應以外——他當時是很清醒地在聽那場對話,也是很清醒地在疑惑,很清醒地發表自己對兩人關係的見解。 換句話說,他是真的這麼認為的,他和玲王的關係,應該早已跨過「僅限於朋友或夥伴」的那條界線…… 完全沒料到對方不是。 不過不只當天晚上,隔天早晨,再過來這接連的好幾天,最該提起這件事的傢伙都閉口不談;他們如常渡日,如常同進退,甚至能在練習時完美配合進球,就好像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他還在想,要不要由自己起頭,開門見山地跟對方談談這件事。 當下,聽到對方明確否決的當下,比起被拒絕了的難過或失落,他想自己心裡更多的是未明的空洞感。想起來,他們之間明確立下過的誓約確實也就「要一起得到世界第一」這件事,因此就算對方再多麼「喜歡」自己、兩人關係多麼親密無界—— 或許認為對方的「喜歡」與自己那份相等的凪誠士郎,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喜歡和愛的差別是什麼呢,朋友與情人的界線又是什麼呢,說實在仔細想想,他也給不出明確的解答。在稍微清醒後的月色裡他一人思考這件事,只知道自己前大半輩子都獻給了御影玲王,整個年少青春的記憶,而後大半輩子也應當如此。 就只是單純的享受有對方在的時刻,就只是依戀於每個有對方在的景色,這樣的話就在一起吧,以彼此的人生為誓;或許不需要熱烈的情愛,或許不需要多麼深刻感人的告白,對他而言這便是「愛」、如此單純。 可他一直以為,對方早已把自己也放進了更遠的未來。 與當事人相比,從千切那裡聽到小道消息的幾個人倒是勤快得很,給凪打了群組通話,感覺比當事人表現得還著急。是蜂樂開的群通,用二階那時三個怪物名義的小群,不過潔世一明顯是被拉進去陪襯的,他自己在感情上也笨拙得很—— 當時要讓潔結束暗戀,鼓起勇氣跟蜂樂告白,都快把諮商師千切氣死了,明明就是百分之一千萬會成的事。 「好了,切入話題吧!凪凪的戀愛煩惱座談會!」 蜂樂刻意清了嗓,要把方才五分鐘亂跑到宇宙的話題拉回來,畢竟他們也許久沒有這麼單純聚一塊敘舊,平時都追著各自的足球跑;明明就是蜂樂自己岔題先的,潔只在心裡吐槽沒說出口,可他其實也不小心陶醉在懷念的氛圍裡頭,差點忘掉正題。 不過聽千切說,似乎是問題很大啊這兩人? 「也不用這麼正經的開場,」凪聲音懶洋洋地說,跟平時差不多,趴在茶几上聽手機外放。 「就我跟玲王的認知有差而已,不是什麼太重要的……」 「這種事哪裡不重要阿,玲王聽到要哭了哦?」 蜂樂打岔道,分貝突然大起來。「一個人把只對方當作朋友,另一個人把卻對方當情人,然後某一天原本隔著的門被打開了,藏起來的心聲就這樣、碰的……!」 「所以兩人的關係到底會如何呢?還能像以前那樣相處嗎、之類的……這樣的劇情超像連續劇!」 「然後兩個人還能好像完全沒事的繼續生活在一起,真神奇。」潔補述,語帶調侃。 「一般人的話,根本沒辦法不在意這種事吧?」 凪還趴在桌上,從窗外溜進來的午後暖洋洋的,但總覺得清醒了些,伸手去把方才因為蜂樂太大聲而調小的音量調回來。兩位所言甚是,沒人能毫不在意地消化掉這樣的黑洞,他在這未明的幾天裡想了好多次同樣的事,心裡也確實留著疙瘩。 然後在每一次與玲王對視時,那些疙瘩就像咬角的鞋子後邊,一直想把主人拉回現實裡,去面對兩人現在「不上不下」的關係。 他甚至久違地會緊張,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在下一次對視時提及那個夜晚,把隱藏住的思緒都挑名,然後再次拒絕自己。 可是對方沒有這麼做。 「好吧,不過玲王看起來沒反應,也完全沒再提起這件事。」他這麼說,語氣好平淡。 「就好像是……刻意地想避開這個話題一樣。」 嘴裡是這麼說,不過說實在,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拒絕啦,也許就只是單純的認知差而已。真希望是如此,他不敢往更悲觀的點去想,反正在當面說開之前就只有自己一人的心意暴露在陽光下,要接受審判。 就像一次不追求答覆的告白一樣。 他還是有想過告白的,在一定年紀之後,身邊的好友一個個地交換了誓言,他們好像也該如此;可告白是為了換取的什麼呢,他想了好久,發現他早已佔有對方身邊的位置了,不需要更多的諾言再去證明些什麼。 欸,這樣的話那夜的自己大概是有些醉了,竟然做出那種比自己理智更為出軌的事情。 一切被戳開的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好依戀於現在的關係性,現在的凪和玲王構成的世界,就足夠讓自己滿足;他滿足於有玲王在身旁的此刻,他滿足這樣淡淡卻又親暱的距離。比起要去破壞掉彌足珍貴的「現在的平衡」,他更想維繫好這一切,不需要特別去證明自己的愛意。 就算是單相思又如何? 他想自己大概不像所有的自私鬼一個樣子,會對想要的事物再貪求些。 「所以我想,就一直保持著這樣好像也……」 也沒有關係……嗎? 「可是,你是喜歡他的吧!」 蜂樂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又是過大的分貝。「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出來的話,凪凪的心情,或是玲王真實的想法,什麼都傳達不到的哦!」 「……我說凪,認真的,」潔也忍不住。「你要不好好回想下你們在藍色監獄分分合合的故事,再好好考慮下現在的狀況。」 「你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穩定過了?」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回。「後來也都說開了,所以……」 「那這一次呢,就不用說開嗎?」 潔反問道,帶著不像平常那樣和善的口氣。「你是打算就不說開,直面接受好像是被拒絕的『現狀』,然後等某一天爆炸、一發不可收拾嗎?」 「看來凪誠士郎也只會在別人的事上說大道理,自己的事卻一點也沒開竅啊!」他說,語帶調侃。 「是覺得,暗戀到死的感覺很舒服就是了?」 「潔世一,要不是當初有千切豹馬在後面拿著刀逼你去告白,我現在就能把這句話砸回你頭上去。」 凪是這樣回,但有些洩氣,所幸這次只是開語音通話,不然自己這樣沒用地臉貼桌面的畫面絕對會被截圖留念。從桌几表面傳來的溫度涼得過頭,貼在臉頰側邊像是被現實賞了巴掌後抹上的藥膏,大概還會是玲王幫自己敷上的,畢竟是玲王買的桌子。 到頭來,他竟無法反駁友人們連環的質問攻擊,一點也無法辯解。 那這次就不用說開……嗎? 「我覺得凪凪可以再相信玲王一些,也再相信自己一點哦?」 在通話結束之前,蜂樂這麼說,難得地保持一個正常的分貝量,不用再特別把手機出聲孔遮去一半。凪尚在同樣的位置,暖烘烘的陽光毛毯早偏移了幾個角去,將來的夜色潛行而上,會把原先的溫暖都偷走。 時間大概也會,把我們的距離拉遠……嗎? 這樣的話要怎麼辦呢? 「不論結果如何,你們在彼此心裡頭的位置都還是那麼重要,對吧?」 * 當天晚上,千切豹馬來催了,看來是真的很好奇這兩人的戀愛狀況,並為此著急、擔心著。 真不愧是兩人同在英格蘭的「好友」。 幾天以來,他除了從「各方」得知兩位好友後來的作為與些許想法,自己也觀察到兩個傢伙沒人打算先請的現狀——一個原先想得太少,才要開始好好接受一切,另一個卻又想得太多了,並為此躊躇不前。 裂痕是這種東西,是無法用更多的愛意去修補掉的,他們卻好像總是學不會,能先一步擁抱傷口的方法。 結束訓練與戰術會議後差不多到家的時間,千切便給兩人各自傳了訊息,開門見山地要兩人打破幾天以來的僵局,想再推一把。站在天平兩端的關係也許能微妙得平衡,卻也能在有人先舉步或後退時崩解,除非兩人能好好注視著對方的步伐,一起邁步向前。 最後兩人才能在天平中心相遇,達成真正的平衡。 同時響起的兩份手機震動聲,一隻在桌上一隻在手中,玲王此時正在電腦前看資料入神,凪則是打電動得起勁;一個被響聲拉過神去,一個則被跳通知的飄浮視窗打攪,兩個傢伙都被迫暫停了動作,看同個傢伙發來、明顯是群發的同個問句式。 你們兩個討論得如何,上次的事? 此時距離期限還有兩天時間,只剩下兩天時間,也就是說當事人們已經猶豫了大半個禮拜,卻對這樣「重要」的事情始終閉口不提。玲王皺起眉頭,想大概是自己先造就的這個僵局,但不曉得另一邊凪也苦惱,是否要繼續留戀、依存於現狀。 到兩人同時放下手機,視線對在一塊時,他們都半張著口。兩份名字撞在空中,後一半便消亡,思緒卻如卡在喉嚨裡的鯁刺,早已收不回。 這大概便是,邁出第一步的開始。 「……還是由你先說吧,凪。」玲王這麼開口,心裡還是沒有太準備好,可木已成舟。 「反正我們要談的大概是同一件事。」 「是這樣沒錯。」凪回,「不過就結論來看,現在更需要的是玲王的『答覆』,我的話……」 我的心情,大概早已經被大方地揭示、不需再證明些什麼了,凪是這麼想的。 「是這樣沒錯,不過你腦子裡對戀愛的想像到底是怎麼樣子的啊……」玲王苦笑,又想想。 算了,還是別告訴我吧。 玲王不想知道? 看著逐漸要跑偏的話題,玲王及時打了岔,擺出暫停手勢,嘆了口氣。他想對方在這種地方對方還是一點都沒有反省過,天才式思考真是可怕,但又深曉凪誠士郎會有這樣個性過頭的回答。 STOP,零分哦凪,他說。這樣真正的話題一點也進行不下去。 好吧,那要從起因開始說嗎,對方問,眨眨眼。 「從『我喜歡你』的起因開始。」 他開始有些後悔了。 一直到方才,玲王都還只得覺得無奈,無奈於對方與自己相差甚遠的戀愛腦子構成,無奈於兩人長久以來在各種事情上的「認知差異」,使它們總若即若離——他想,如果他們也能像一般人的關係一樣是並行的相互扶持,如果他們的思維能在任何地方稍微更契合些,或許往前的那些傷痕都不會發生,現在的理解差也是。 可聽著對方「主張」的此刻他才發覺,兩人世界裡頭其實一直只有自己一人在多情,還在為這種早已明曉的事實反覆猜疑。 凪誠士郎無疑是愛著御影玲王的。 那御影玲王呢? 在對方愛著自己的時候,在對方對自己深信不疑的時候,自己不但從未發覺,更主動選擇了逃避;自身反饋更表現地像是直截了當的拒絕,要替過往以來的那些親暱劃清界線——劃界線這件事,仔細想起來,似乎從自己說出「我們沒在交往」時便下了筆。 他開始有些後悔了。 「玲王不會想像過吧,我某天去跟哪個女的結婚、生幾個孩子,然後像一般人那樣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然後玲王自己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祝福者,任憑我離開你的世界?」 對方在大長篇告白的末尾這麼說,兩對眼眸交接,聽者只覺得臉頰加溫得迅速,許久沒接受到來自對方那麼大量的愛意。以前他也會覺得心癢,可都自然地當作了兩人關係好的證明,可現在不一樣了,一字一句都是宣示。 接著宣示著要交付的是,今後的整個人生。 雖然自己心裡的想法至今仍不明,何為愛呢,他到現在也不明白,可他開始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自覺便要把對方從身側推遠,明明凪誠士郎對自己而言,佔有的絕對是唯一特別、且足夠重要的位置。 那個位置如果有一天空下來了,御影玲王的心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我沒有想過,至少在被烏旅人那傢伙用同樣的提問打擊我之前,」玲王回,苦笑著還臉紅。 「但……現在開始有點擔心了。」 他不會想拱手讓人,大概畢生也不會有人能取代。 屬於凪誠士郎的位置。 「我也從沒想像過,要跟玲王分開的未來。」 對方這麼說,神情很是認真,與平常的慵懶樣子相比,他突然覺得對方又成熟了些。可對方也確實是成熟的,與看似成熟卻仍懵懂的自己相比,凪誠士郎總是在自己的前方,比自己更早一步要去更遠的地方。 名為你的光芒,總耀眼得伸手不及。 他曾以為,一直在身側收藏的寶物會捨棄自己,也曾在低潮裡垂頭,追對方的影子尾;到後來說開時才發現,對方選擇的其實一直都是自己,也從未離開過。 長大以後的現在也是,還幼稚的他才又想起來,凪誠士郎選擇的一直都是有自己並行的未來。 明明這種事情,從最開始就不用刻意證明。 從窗框外溜進來的夜色不同於酒醉的那夜朦朧,兩人也都無比清醒,沒有刻意的氣球或蠟燭告白,連空氣的味道都如常。可是這樣也正好,好得不得了了,把一切說開的此刻兩人終於不再藏著些什麼,步履於天平的中點上相遇。 此刻,你向我伸出了手。 「那我們要……在一起試試嗎?」凪問。「或是先試試最簡單的接吻?」 他們都想無論今後的兩人將會如何,身邊總會有一個位置是專屬於對方的。儘管有認知差異又如何,這不就是凪和玲王兩人的故事嗎? 自己又為何要那麼糾結於,要知曉愛情是什麼樣子呢?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能拒絕你嗎?」玲王回,笑起來。 可是,如果可以的話…… 「不過我想,不用先試試也沒關係?」 請讓我收下你的整個未來。 * 兩天後,零點到,千切豹馬及監獄眾人收到的是…… 兩個笨蛋的結婚布告,直接上了新聞頭條。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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