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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透入黑館房間,褚冥漾是在一陣尖叫聲中清醒的。他睡眼惺忪地伸出手來按掉床邊的手機鬧鈴坐起身。
真是的,每次都來這一齣。
他內心抱怨著。看見手臂上貼著的OK繃,OK繃完全蓋不上的傷口暴露在空氣裡,摩擦床鋪滲出血,傷口附近冷冰冰的。
褚冥漾皺眉,應該不需要去醫療班吧?他想著。
畢竟血也沒有流多少。

看過今天的課表,褚冥漾洗漱過後提著自己的包,站在門前,檢查了一遍自己身上所有逃命用的移動陣都有放在應該放的位置。
他可不想再出一次會死人的任務。

「早啊喵喵、千冬歲、萊恩!」趕在遲到之前進入教室,褚冥漾對著坐在教室後排的友人們打了招呼,幾人報以微笑紛紛道早。
褚冥漾在位置上坐下,開始一天的課程。剛剛喵喵才問他中午要不要去白園,真是期待中午的午餐。
想起自己的友人,每回都會準備原世界吃不到的好吃食物,褚冥漾忍不住哼起歌來。
說起來,今天都沒有看見愛莎跟學長呢,連平常很會冒出來嗨的五色雞頭也沒看到。
雖然也問過喵喵他們學長去了哪,不過喵喵他們也不知道。
他很快將這點小事拋在腦後,反正回到黑館就會見到了,學長多大的人,也不會不見去哪裡。
至於西瑞嘛……那就更不用擔心了,那隻雞到哪裡都可以活的精彩又愉快,半點不需要擔心。
褚冥漾想著,捱過早晨的所有課程,看自己的友人因為任務穿上袍服先行離開,他聳聳肩,有袍級就是忙碌,所以他才不想考什麼白袍,如果說考上白袍就要賣命成這樣,那他寧願當個普通的平民老百姓。
「那我就先過去白園了喔!」褚冥漾揮手跟幾人道別。

白園的空氣一如往常的清新,大氣精靈都不知道跑去哪裡了,只剩下白色草木在風中搖曳。
褚冥漾深吸一口氣,看著突然解除隱匿氣息出現在自己周圍的陌生袍級。

「怎麼回事?」褚冥漾笑的像哭。
袍級共有三人,一白兩紫,他應該要慶幸的是並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人。
「妖師褚冥漾。」其中一個應是為首的紫袍開口,「因傷害紫袍,襲擊王族,勾結鬼族等罪行,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只是走一趟嗎?」褚冥漾原以為自己會被就地處決。他笑出來,真是,他把人性想的太邪惡了嗎?
說的也是,明明他才是黑色的妖師。黑的不見底,沒有邊際,沒有上限,他就是守世界的黑色本身。
「跟我們走一趟。」紫袍重複了一次,那名紫袍有著棕色的眼睛,帶著冷然,手上的武器正對著褚冥漾,「現在還只是你而已,如果你反抗,那將會把範圍擴大到整個妖師一族,如果你希望情況變成如此,那麼,我允許你反抗。」紫袍瞇起眼,居高臨下看著褚冥漾,他們並不忌憚褚冥漾的力量,但是他們害怕妖師的口舌,那是千年來詛咒一樣蠶食他們理智的蛆蟲。妖師的言語是子彈與刀刃,是信手拈來的殺器,是空氣中避無可避的悼詞。

褚冥漾要抓住米納斯的手顫了顫,扣在板機上的手指遲遲未動。他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也許他下意識地認為情況還未走到最糟。
起碼他的友人不在這裡,他設想過無數次喵喵他們拿著武器正對著自己,但是沒有。
幸好沒有。
那是他身為妖師、身為這學院的學生的最後底線。
他祈禱過千萬次,拜託、不要。如果妖師有神祇,那麼就聽一回他的企求。

別讓他的友人們在這時出現在他面前。
別殺他。

「你們在做什麼!」
就在幾人緊張對峙時,自紫袍背後傳來一聲喝止。
從褚冥漾的角度看不見來者,但他能聽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他聽過千萬遍了,早晨夜晚與季節更替,曾經在他耳畔說著愛語,在他頸項間親吻舔舐,在他面前冷言說著分手的嗓音。

是冰炎。
紫袍等人顯然也是認得來人的,畢竟是當代最年輕的黑袍,那點名氣是有的。
「冰炎殿下。」
兩紫一白的袍級連忙側開身子,但武器仍對著褚冥漾,他都快要能感受到空氣中武器的錚鳴。

褚冥漾握著米納斯的手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學長……」
那是他的學長,是從剛入學起引領自己的人,是冰與炎的殿下,是他曾經的伴侶,現在仍舊愛著的人。
「褚,過來。」穿著一身黑袍,冰炎皺眉,看著被武器包圍的褚冥漾。
「可是……」
「找死是不是?過來!」冰炎嘖了聲,站在白園樹下朝著褚冥漾叱了聲。
「對不起學長我來了。」褚冥漾面對這熟悉的語氣,忍不住唉了聲,跌跌撞撞繞過幾個袍級。
不好意思,學長叫我,再不過去絕對會被爆頭。

他們不敢置信地看著冰炎。
「冰炎殿下……」紫袍忍不住開口:「褚冥漾是……是要帶回公會的……」
「他不是。」冰炎紅眼一瞪,「你想帶他去哪?」
「但……」紫袍本還想說什麼,但被獸眼睨了一眼,乖乖無話。

褚冥漾看冰炎的表情不是很好,只好小跑前進。


「漾~不要過去!」耳邊驀地傳來另一道他也很熟悉的聲音。
褚冥漾一愣,下意識地轉過頭。
然而他並沒有看到聲音的主人。
「……學長?」褚冥漾朝著冰炎走去的腳步頓了頓。
「褚,沒事的。」冰炎看了一眼那頭,「過來吧,我先帶你回去。」他的腳下張開一個繁複的移動陣。
褚冥漾欽羨地看著對方輕易就能使用的大型法陣。
「學長的符咒每次都這麼漂亮呢。」褚冥漾唉了聲,一邊踏入移動陣內,「不像我的,連逃——」都逃不掉。

褚冥漾眼睛瞠大,胸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就在方才的轉瞬之間,冰炎四周亮起了冰與炎的逆屬性光輝,隨之而來的是他最驕傲的幻武兵器。
真的只是轉瞬而已。
褚冥漾沒有低頭去看自己慘不忍睹的胸口。原來世界上有比賞巴掌跟斷肋骨更痛的。
他不介意自己的後腦被巴,也不介意自己的手背被打,他甚至能忘掉自己被摔到斷肋骨斷脊椎。
那些他都可以不去想不去記得,傷好了就好了,什麼都不會留下。

褚冥漾伸出手摸了摸被貫過的皮肉,應該已經貫穿了,畢竟冰炎的槍法好的不得了。
有點好笑。
褚冥漾忍不住笑出來。他那麼怕死,那麼怕死,他在所有口袋裡放了移動陣,他以為這樣就足夠他逃跑。
但現在,那些東西都沒能救得了自己。
冰炎近在眼前,褚冥漾曾經為了那張臉神魂顛倒,如果他將還握在手上的米納斯拚盡全力開一槍打出去,說不定,或許,他說不定有那麼一點機會可以逃跑。

能嗎?
褚冥漾的四肢發冷,雖然他自己並感覺不到。他只是很困惑地看著冰炎,很困惑地看著出現在自己四周、剛剛都沒發現到的袍級們。

哈,他看到了。
褚冥漾側過頭,看著剛剛沒看見的熟悉臉孔。
黑館裡的先不數了,還有跟他同班的呢。
喵喵、千冬歲、萊恩……還有愛莎,那名公主穿著制服,跟那群他認識的人們站在同一陣線,滿臉嚴肅。

不是說好了不誣陷朋友嗎?

褚冥漾的目光甚至瞥見了白園不遠處被按在地上的五色刺蝟頭,張狂的襯衫裂開一道大縫,從裡頭伸出的會被他戲稱為雞翅的羽翼折斷被貫穿,羽毛在空氣中拂動,像待宰的雞隻。

「褚冥漾,我以公會黑袍的身分,執行任務。」冰炎冷眼看著手裡被貫穿過、毫無反應的黑髮少年:「你本來將會因傷害袍級、握有陰影、勾結鬼族、傷害王族等理由被押入公會地牢。」
褚冥漾聽著耳畔傳來他認為低啞好聽的嗓音對他宣判。長槍還在他的懷裡,他不會因為失血而死,但也不會好過。
「然經過討論,」冰炎的個性火爆,語氣如冰,「以有罪之罪處以格殺。」

妖師逐漸黯淡的眼珠裡閃過一絲不敢置信。
他掙扎著活了這麼久,被自己的衰運差點衰到沒了命,他拚了命的活下去,拚了命地守著自己的微小力量,安分地什麼也不做。
他就這麼換來這麼一個罪?

「以上,對妖師褚冥漾進行格殺。」冰炎的嗓音毫無溫度。
「咳、颯彌亞……我——」褚冥漾勾起嘴角,既然不讓他留下,那麼他起碼得說點什麼。

「小心!他是妖師!」一旁不知道有誰喊著。
從褚冥漾的視角裡,看見最年輕的黑袍皺了眉頭,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捏了張爆符,化作武器,接著他眼前一閃,頸間一涼。

接下來發出的聲音全只剩下咕嚕聲。
褚冥漾瞪大眼,雙手摀住自己被開了個大口的頸子。
這跟胸口的傷不一樣,血泉像是噴泉一樣,有幾滴甚至落在黑袍白皙的臉上。
冰炎冷眼看著褚冥漾閃過一絲驚惶,無助地握住自己本該能發出聲音的脖頸。

褚冥漾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溫度逐漸褪去,嘴角無力地勾了勾,伸出手指想抹去面前俊臉上的血跡斑斑。

弄髒了……弄髒了這麼好看的臉……
學長啊……

聽聽我說嘛。

據後來記載,妖師褚冥漾行刑時一語不發,默認所有罪刑,並無掙扎。
行刑結束,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