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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其實沒有那麼糟。

就某方面來說。

在他決意投身諜報工作之前,他便聽聞過迪恩溫徹斯特的大名—身為拷問專家,他的手法精準,冷冽,俐落的不帶一絲多餘的感情。嚴刑拷打到了最後,往往流於執行者本身的施虐欲與暴戾的發洩,但他不是,他以藝術家自居,受刑者在他眼中,是待他完成的未竟之作,他的審訊拷問,不是單純的凌虐折磨,而是將人的苦痛提升到極致,軀體在追求解脫而吐實的剎那間綻放的血肉之華。

也因此,他對交由他審訊的刑犯有著諸多要求:年輕力壯、四肢健全、體膚完整,若是人犯身有負傷,他也會在醫治好對方後再行訊問,原因無他,他不喜歡自己的作品上留有別人的痕跡。

而這正是自己能苟活至今的原因。

那時候的他,因為偽裝的身份被識破而遭逮捕,之後是一連串的嚴刑拷打,當落在他身上的最後一道鞭子停下了抽打,他原以為自己會這樣死去…

他當初不顧兄長的反對勸阻,執意選擇從事諜報生涯之時,便已有了為國犧牲的心理準備。受訓時,教官們也對他們這些學員耳提面命,一旦他們事跡敗露,落入敵方手中時,該如何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先行自我了斷,各種精巧的奪人性命的器械:沾了毒化物的傘尖、藏有毒藥的鋼筆蓋帽、暗含毒液膠囊的袖扣…諸如此類,看來稀鬆平常的日用事物,成了他們隨身攜帶的必備用品,不是用以對付敵人,而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儘速一死。

『如果你能死得痛快,那就是上帝最大的恩賜。』教官們如是說道。

上帝的恩賜。

他雖然篤信上帝,但在那一瞬間,他著實動搖了。

在他落入迪恩溫徹斯特手中的那一瞬間。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並未遭受到他原先所預想的,更加殘虐不堪的折磨與凌辱。相反的,男人對他悉心照顧,各種針劑、藥片、膏膠盡數施用在當時已經息氣奄奄的他身上,其中不乏造價高昂的標靶藥物,而男人的照料,更是無微不至,換藥、餵食、清理、復健,動作純熟仔細,彷如從業已久的專職護理人員。

但沒有一個護理人員,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病人。

冰冷的,毫無情感的眼睛,掃視打量著他的軀體,他的傷勢,他的復原情況,指尖劃過他的肌膚,一遍一遍,不帶任何慾念,只是在他腰側的痕印上遊走,撫觸。

W—H—O—R—E

曾經鮮血淋漓的幾個字母,慢慢的,結成猙獰不平的痂痕,而後成了泛白的線條,即使在他已康復的此刻,依然怵目驚心。

『打個除疤雷射吧。』男人說道。

不是沒有過反抗。

在男人一如既往,俯下身察看他腰間傷勢的時候,他暗暗咬牙,一拳揮出。

男人高了他半個頭,身形也較他壯實一些,他並非專精於拳腳功夫之人,對打架也不擅長,但他畢竟曾接受過格鬥訓練,他可以—

一陣天旋地轉,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方才還緊握成拳的手掌攤開,軟垂著,晃晃盪盪,似一個裝滿了血肉的皮袋,僅剩腕間的一層皮,勾著,掛著。

他無言以對。

當一個人的下頷被卸去,唾涎淌了一地的時候,也確實是發不出任何聲音來的。

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站在他身旁,搖了搖頭,看著他。逆著光,看不清男人臉上的神情。

無所謂了,他想。

給他個痛快吧。

強硬蠻橫的暴力舉止,他能承受,也能忍受,且絕不屈服,但男人這樣漠然卻溫柔的對待,他卻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應對。

迪恩溫徹斯特,這個男人—彷若裹著一層糖衣的毒,那般甜蜜,那般美好,當嘗到包藏其中的酸澀苦鹹時,已經深陷其中,無力掙脫。

他不想變成那樣。

可是,該怎麼做?

男人再度回到房裡,繞過仍倒在地上的他,走到桌邊,將手裡拿的布包放在桌上,攤開,各式各樣的刀具器械,整齊的排好,閃著如一的銀芒。

「這不會很快結束,你也不會享受其中…卡斯提奧,天使的名字,嗯?」

男人的手在器具上流連遊走,偶爾拿起幾樣,握在掌中,試了試,又放下。

「那麼…」男人拿起一把匕首,手腕一翻一轉,鋒利的刀身挽出一圈銳亮的弧,映進蒼蒼鬱鬱的眸裡,燃出熾熱的榛色。

「告訴我,卡斯提奧…你是聖潔的造物,還是帶罪的罪人?」

他開始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