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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2點的影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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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城的「墨井區」，影子是一種財產。

你可以用它交換住宿、抵稅，甚至租出去讓別人替你站在陽光下——只要你能確保它還會回來。

塔琳今年十歲，跟爸爸一起住在一棟靠近圖書局的老舊影樓裡。每天早上，她會檢查兩件事：一是她的影子有沒有乖乖躺在窗邊曬太陽，二是她家牆上的掛鐘是不是還停在昨天晚上。

今天早上，她的影子沒了。

而且，不是消失不見的那種——而是變成一灘水，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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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睡到影子退潮了啊？」鄰居的修補師傅邊擦眼鏡邊開玩笑，「這附近的地勢低，有時候影子會流下去，不用緊張。」

塔琳沒笑。她知道自己的影子從來不亂跑。

爸爸說她的影子有「好的性格」，不會說謊也不會亂伸長。

她用一根棉繩綁住灘影水的邊緣，想拉起來看看，但影水軟軟地躲開了，彷彿對她突然的拉扯感到不悅。

「是你在鬧脾氣嗎？」塔琳小聲問。

影水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顫了一下，像在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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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決定去找媽媽留下來的那個小盒子。

那盒子一直鎖在牆上的小櫃子裡，爸爸說過：「沒影子的時候才可以打開。」

裡面只有一張薄薄的紙和一支灰色的鉛筆。

紙上畫著一棟房子，窗戶裡有個像她又不像她的女孩，旁邊寫著：

「午時正，影子回家。」

她望向那支鉛筆。

鉛筆沒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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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花了一整個早上試圖照紙上的圖畫找出那棟房子。路上很多人都沒有影子，但沒人在意。都城的人忙著遛貓、編夢、排隊接觸新的低頻共鳴體。

只有她還牽著一罐灘水，像帶著一隻病狗。

終於，在鐘塔敲響十一點四十三分時，她找到了那棟房子——不在地上，而是倒掛在一座水井的反光裡。

她彎下身往井裡看，發現水中世界的自己也正低頭看她。那個「水裡的塔琳」微笑著伸出手，手裡拿著她那灘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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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還我？」她問。

水中自己沒回答，只是在水面下慢慢轉身，背對她走向倒影中那扇被畫上的窗戶。

塔琳大喊：「那是我的！」

一滴水從井邊滑落，砸進影水裡，濺起的波紋讓那個水中塔琳微微皺了眉。她回頭，嘴唇動了一下——

「不是你要的，是你寫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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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正，天空的雲剛好散開，陽光落在井邊。

影水忽然劇烈顫抖，像被叫了全名的小孩，掙脫繩子跳進井中！

塔琳驚呼著伸手抓，但她碰到的不是水，而是一張完全乾燥的紙。

紙上是她，坐在水井邊，牽著一隻已經擬形的人型影子，眼神空洞，嘴角微笑。

她腳邊的鉛筆慢慢滾動起來，發出刮擦聲——卻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她腦中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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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爸爸回家，看見塔琳安靜地坐在影樓門口。

「妳的影子回來了？」

塔琳點頭，牽起身旁那道高高瘦瘦的影子。

「牠今天很乖，沒再哭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在重複別人教她說的句子。

爸爸點點頭，笑著摸摸她的頭，沒注意到她的影子……在太陽落下前，最後一刻的角度，微微抬起了頭，對他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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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是你所有沒說出口的念頭之總和。
當你把它遺忘，它就會試著自己成為你。
都城裡，有時你走在陽光下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