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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搭趴搭。

細小的腳步聲迴盪在曾經是國小的廢墟裡。

小女孩一手抓著小紙袋一手拖著破舊的小熊布偶,晃著雙馬尾,漫無目的地行走。

她半張臉都被包在繃帶之下,僅露出的那半邊不帶任何表情。

黯淡的月光根本不足以照明前進的道路,但她豪不介意,即便一片漆黑也無所謂。

沒有光線也沒關係、沒有人也沒關係、沒有路也沒關係,怎麼樣都無所謂。

只要能夠找到就好了。

她慢悠悠的走著,腳步虛浮,一副隨時都會倒地或是飄離地面的感覺。

簡直像是幽靈。

但她腳下踩著在一片昏暗中依然清晰的濃黑影子,證明了她沒有幽靈的資格,頂多只是個夢遊者。

趴搭、趴搭。

像是替她證明似的,那孩子細微的腳步聲被寂靜與回音不斷放大。

女孩從頭到尾都低著頭,視線緊盯著被碎石塊與鋼筋弄得凹凸不平的地面。

正確說來,是石塊之下、是鋼筋之下,是地面之下。

「哪裡……」

她發出囈語般的低喃。

「在哪裡……」

或者說是低泣。

「為什麼……」

「為什麼找不到呢?」

在昏暗的廢墟中行走了半個晚上,她終於被石塊狠狠地絆了一下。跌向布滿碎石與鋼筋條的前方。

她反射性地將紙袋跟布偶緊緊抱進懷裡,但也因此手臂與膝蓋都直接撞上,被刮出了幾道血痕。

一顆糖果因為衝力從紙袋裡滾出,不過她沒有餘力發現這點。

大概是痛到暫時站不起來,她倒在石堆中,小小的身體抖了抖,花了一點時間才搖搖晃晃地爬起,確認懷中的東西都沒有受損。

──太好了,要是撞上去袋子跟小熊都會弄髒的。

女孩拍了拍傷口上的小碎石,望向身旁彎折的數條鋼筋。

比起鋼筋可能會刺穿她這點,似乎更擔心手中的事物會被鋼筋繡蝕的紅色汙染。

那是很重要的禮物,絕對不能弄髒。

「太好了。」

她再度抱緊了紙袋跟布偶。

傷口雖然很痛但是跟手術比起來也沒多嚴重,所以她搖搖晃晃地又邁開了腳步。

趴搭趴搭。

一度中斷的腳步聲再度在寂靜的夜裡迴響。

「你在哪裡啊……」

擦著剛剛痛到流出來的眼淚,女孩邊走邊重複著和剛剛一模一樣的話。

然後無數次的呼喚著。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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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走過之後,被留在原地的鋼筋卻在繼續彎折,最後發出細微的碎裂聲響完全斷裂。

「……真是的。」

空無一人的地方漏出了嘆息般的話語,話語的主人也隨著聲音顯露出樣貌。

一名男孩漂浮在剛剛的地方,皺著眉頭。

剛剛被遺落的糖果從石堆的縫隙中浮起,飄浮在他身旁。與平時不太一樣,包裝是鮮豔的紅色糖果紙。

大概是新年的禮物吧。

雖然他已經其實不需要了,但是卻無法當作沒看到的任其腐壞。

「不需要的就快點丟掉,我應該對妳說過很多次了吧?」

不需要的東西就該快點捨棄。

不被需要的東西就像廢棄品,僅僅只是佔著空間,無法造成任何效益就算了,有時候還會成為困擾。

起碼他一直都是這麼想著的,不論是生前,還是成為廢棄物的死後。

但是就像他沒辦法輕易將這顆糖果丟掉一樣,活著的人也有即便不需要卻仍死命抓住的事物。

──快回去。

──這跟妳一點關係都沒有。

「快點丟掉啊……」

這樣想著,卻沒有辦法對本人說。也無法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這麼希望。


趴搭、趴搭。

腳步聲越來越小,女孩越走越遠了。然而那並不是離開的方向。

他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將糖果收起。

他可以為陌生人指路,卻唯獨自己的妹妹不行。早就決定好了,絕對不可以出現她面前。

絕對不行。

再次隱藏自己的身形,色伊跟上那孩子的步伐,一如往常。

他能做的也只有靜靜陪伴著那道腳步聲。


趴搭趴搭、趴搭趴搭。

女孩的腳步聲還在持續迴響著。

像是緊緊握著什麼。

像在堅持延續著什麼。

所以說,那個「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問題的答案一輩子都想不出來也沒關係,一輩子都不知道也無所謂。

只是想繼續走下去罷了,只是為了不要就這樣中斷罷了。

僅僅只是這種過度單純到近乎無聊的理由,就只是這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