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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石》

熙熙攘攘的市集上，身著絳紅色華服的瑠璃看起來特別醒目，路過的人們不禁多看了幾眼。事實上身為王爵，其日常所需皆有專人處理，是故瑠璃並不常親自到市集，但偶爾也會想出門透透氣，雖說是透氣，畢竟身份尊貴，他所在不遠之處也會有隨從。瑠璃雖不喜被這樣緊跟，在這太平盛世他的武藝足以自保，但想想那也是他們的職責，再之他們也沒有打擾到自己便隨他去了。

走走瞧瞧，攤位並無太大變化，會讓瑠璃駐足的除了一些新的攤位，最多便是那個賣著看起來像一般石頭的攤位。

賭石，賭的是眼光也是運氣，瑠璃身為混沌一族，又擁有雪琉璃之眼，眼前石頭是待價而沽的寶石，或是一般的石頭他一目瞭然，但這樣就失去樂趣了，因此比起石頭本身優劣，他更喜歡和石頭接觸過程中的感覺。但一般人可不一樣，多的是賭上身家寄望一次翻身的賭客，傾家蕩產自然也不在話下。

今日攤前人莫名的多，似乎有人正在爭執，瑠璃盯著看了一會兒，兩位主角為了一顆石頭歸誰所擁有僵持不下，而兩人都堅持是自己先看到，誰勸都沒用。

瑠璃眸光一閃，掃過讓那兩人吵翻天的石頭，笑了笑，逕自轉身去看另一邊目前乏人問津的石頭，在石頭堆中挑挑揀揀，最後鎖定一顆不太起眼的石頭。

「二位可否聽吾一言？」瑠璃拿著石頭走如人群，聲音雖是平穩，卻是有力且自信，噪雜的聲音慢慢停下，眾人目光從爭吵的兩人身上轉看向瑠璃。
瑠璃走到兩人面前，將手中石頭置於桌上、另兩人僵持不下的石頭旁，笑道：
「吾手中有一塊石頭，其品質與價值應與這個相差不遠，既然一顆石頭無法同時售予爾等，不知二位是否有人願意賭一賭吾手上這一塊？」

兩人看看瑠璃，又看看石頭，最後對看一眼，其中一人粗聲粗氣道：
「少騙人了，這石頭哪可能從外面看就知道？」
「那閣下又何必堅持要這顆石頭？」
「我…誰管你啊，我就是賭自己的運氣不行嗎？去去去，我就是要這一顆，誰都不能跟我搶！」

瑠璃見此人不肯干休，於是轉向另一個默不作聲的人，笑問：
「那你呢？可願一睹吾手中之石？」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那人對原本那顆石頭的品質就有疑慮，會在這裡吵只是氣勢上不想輸，如今有個台階可下，他看上去已經有些動搖。
「賭石賭石，既是賭，賭石或賭人有差別嗎？」
「這……」

「吾相信這位公子。」一個溫文的聲音傳了進來，眾人一見來人自動向兩邊退開給他讓出一條路。
「世家主！」
「是玉門家主！」
「玉家主什麼時候來的？」

玉書衡其實並不是特意來這攤子，他只是外出辦事，回世家路上經過，見這攤上吵吵鬧鬧不知發生何事，走近正好看見瑠璃在挑石頭，這比攤上的爭吵更讓他好奇。瑠璃的穿著打扮跟動作都顯示著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公子哥，而他在觀察石頭時並沒有翻動石頭看外觀，僅是盯著某個點，眼中光芒一閃，隨後便將石頭放回去，一連看了幾顆才將其中一顆拿在手中走入人群。

玉書衡從來不碰賭石這種活動，一來他身為家主，所有決策都必須深思熟慮，極少用上『賭』這個字，賭石本質上算是一種賭博，他能不碰便不碰。二來玉門世家以玉石生意起家，擁有自己的礦石場，出產的翡翠玉石品質皆為上品，高出這裡的石頭不知多少，他也不需要賭。雖是不碰，他也知道一般看石頭不會是瑠璃這般看法，必定是某種武功或是術法，因此他敢篤定瑠璃一定知道這顆石頭裡面是美玉或是一般石頭。

見眾人─包含瑠璃都將目光轉到他身上，玉書衡以他一慣溫和的語調道：
「這便讓玉書衡做個見證吧，若是兩顆石頭最終價值有所差異，那這兩顆石頭便由玉門世家買下，二位可同意？」
兩人一見玉門家主親自擔保，就算再有不願也得賣這個面子，於是便一人撿了一顆石頭，付了銀兩到一邊開石。

第一顆，也就是一開始讓兩人爭得面紅耳赤的那一顆，一切開，空空如也，只是顆普通的石頭，兩人皆目瞪口呆。
吵了半天，結果什麼也沒有。
第二顆，瑠璃所挑選的，一如前面那顆，剖開也只是普通石頭。

「你這家伙，該不會這些石頭都是垃圾吧？是想騙錢嗎？」第一位氣得想上前揪住老闆的領子，卻被瑠璃擋下。
「耶，如果閣下不信，不如由吾再開一顆證明這裡面確有寶玉？」他邊說，也不讓對方有反應時間，直接轉頭對著玉書衡道：
「可否勞煩世家主替吾取過那邊那顆石頭？」

「當然可以，是這顆嗎？」玉書衡也很配合拿起一顆石頭。
「旁邊那顆。」
「好。老闆，這顆吾買下了。」玉書衡掏出銀錢放在桌上，拿起石頭一指劃過，石頭成了兩半，而中間一大塊翠綠色，其光澤讓閱石無數的玉書衡也略帶驚訝之色，這翡翠品質雖比不上玉門所開採者，但也不算差了。

「這…這……」那人啞口無言。

「既然結果已出，這兩顆石頭的價值確實相當，二位願賭服輸，這便各自回去，別再影響老闆做生意了。」玉書衡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兩人只好鼻子摸一摸，灰溜溜的離開。

見鬧劇落幕，圍觀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人也到一邊挑石頭去了，玉書衡當然也準備離開，瑠璃開口喚住了他：
「世家主請留步。」
玉書衡回頭，但見瑠璃拿著方才剖開的翡翠石頭走了過來。
「世家主似乎忘了這個。」

玉書衡笑道：
「吾對賭石一竅不通，既是公子所選，便贈與公子吧。」
「那為何世家主能篤定吾不是騙子，願意為吾作見證？」
「一如你所說，既是賭，賭石賭人並無差別，何況吾賭的是吾自己。」
「願聞其詳？」
「賭吾識人的眼光啊。」

瑠璃一聽也笑了：
「哈，多謝信任，這便謝過世家主。不過吾並不需要這個，不如我們一人一半，當作紀念今日插曲如何？」他遞上一半的石頭，而玉書衡也沒有拒絕，將之收進袖袋中。
「也可。」

「那後會有期了。」瑠璃抱拳一揖。
「後會有期。」玉書衡回禮，並目送瑠璃漸漸走遠，沒入人潮之中，他這才想起什麼「啊」了一聲，一直默不作聲的末天樓面露疑惑：
「怎麼了嗎？」
「竟然忘了詢問他名姓。」
「啊…但人已走遠……」
「無妨，萍水相逢，若有緣自會再相遇，走吧。」

多年以後，當瑠璃以玉畹芳好友、古域王朝王爵身分拜訪玉門世家時，玉書衡忍不住感嘆著緣分的奇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