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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從深沉的黑暗中緩慢浮起,彷彿經歷一場短暫又漫長卻全無記憶的夢境,達思特不只一次經歷,也熟知那是什麼──那是又一次從死亡邊緣被硬生生拉回的觸感。好不容易藉死亡得以逃脫的劇烈疼痛再度席捲而來,無論體驗上幾次都難以習慣。通常在緊急戰況下,他會就這麼被丟在一旁繼續享受這份本足以致死的疼痛,直到負責治療的人再次空出手來,而這回卻並非如此,溫暖的白光繼續落下,直至他身上被酸液燒灼而出的傷口逐一癒合。
看來一切已經結束。可他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麼情形。身旁安靜得可怕,先前那個倒楣傢伙的屍體破破爛爛地被扔在那兒,幾個淺淺的土坑仍冒著白煙,而將他治好的夥伴──在他眼裡過於年輕又不夠穩重的小輩,看上去心神不寧,連靈魂是否還留在這片大陸上都難說。
「提亞。」
他出聲喊了對方,才總算喚回對方些許注意力。
「喔,你醒了。感覺如何?還好嗎?」
「……還算可以。」
達思特在心底微微皺眉,要知道這位總是把「麻煩」二次寫在臉上的小男孩以往總是治癒術丟了就跑,從不關心這些。
見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達思特也不指望提亞自動將事態說明白了,可他也不喜歡使用「怎麼了」之類的籠統問句,於是便從最在意的部分開始問起,
「剛剛的黑龍人呢?」
總不會是死了。先不論只剩一個牧師能不能和那樣的怪物周旋,若當真死了,至少屍體還會在旁邊才是。
「走了。」
「走了?為什麼?」
「因為他說我是他的獵物……」
「等等,那個『他』是誰?」
「就是先前在樓堡遇到的那個……」
樓堡?達思特回想了幾秒,確實在樓堡有遇上某個類似的大傢伙,名字叫什麼來著──對了,蘭德卓薩‧青怒,應該是叫這名字沒錯。
「你的意思是青怒出現救了我們?」
「嗯。」
「……」
狀況總算是明白了,達思特站起身,「現在狀況也不適合繼續潛入,先回去和其他人會合。」
「好。」提亞頭點得異常老實,達思特甚至懷疑要是現在提議「現在跳進軍營裡突擊吧,就我們兩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跟上。難道是被方才的命懸一線嚇壞了嗎?還是……
達思特壓低身子,藉夜色掩護在樹叢中穿梭,途中時不時轉頭偷瞥年輕牧師的神色,對方卻渾然不覺,連那頭過長的黑髮被樹枝勾住了都反應得遲鈍又緩慢。
其實達思特知道那是什麼。在他說長不長的八十年生涯中曾見過無數次,足以成就任何事,也足以將任何事情搞砸,綜觀生靈之間孕育而出的森羅萬象之中,也是最為麻煩的玩意兒。
「……」
他並不是過問這些的性子,也不打算對提亞此刻的恍神多加置喙。他能做的至多僅有在跨過樹根時提醒一聲,省得那個還在神遊太虛的小孩兒摔倒,引來更多危險。
也幸虧他們今晚的厄運似乎就到此為止。當他們倆人繞出營地,弗洛里安與卡莉斯塔仍待在原地,看來同樣沒遇上什麼大事。
「回來了?」卡莉斯塔向他們打了聲招呼,「還好嗎?有受傷嗎?」
「我沒事。」其實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但在冒險中也不算什麼大事,「但提亞不太好。」
「提亞?他怎麼了?」
達思特轉頭,看向在石頭旁縮成一團,任憑弗洛里安怎麼揮手都沒反沒應的年輕牧師,嘆了口氣:
「他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