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 〈心火〉 他們是骯髒的、混濁的,這裡盡是這種糟糕的貨色,厚重的肚皮裡養著貪婪的獸,餓死鬼們分明沒有喉嚨卻叫囂著給我、給我,可又能給他些什麼?永遠裝不滿的肚是他們的罪,永遠擠不進的食道是他們的罰,我不要與他們同流合污,可獄火灼燒的疼痛總讓我懷疑起,我是不是也想要從喉頭嘔出穢物般的音節,並且只能以此作為自己的存在證明。 我不要,絕對不要。 於是那天,我看見了無數光年以外天堂漏出的微光,一道傷口倒灌進我乾澀的眼中,展開一條比產道還要窄的通路,我的心臟止不住地跳,只有爬出這如子宮般水深火熱的地獄,才能重獲新生。 我織了一條天梯,多不容易的生機,我拆了多少人的骨了捆多少人的肉了放多少人的血根本一點都不重要,那個瘦骨嶙峋的瘋婆子大叫著撲向我要找回她的丈夫和孩子,你兒子死了!我這樣吼她,可這裡沒有一個活的,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動她兒子的骸,但她的倒是拆了幾支。 向上拋去枝條時到底抱不抱希望我已經忘了,只知道我還算走運,那繩梯被牢牢地固定住了,我不管是老天開了眼還是老天開了玩笑,我要上去,我要離開,我要新生。 可我身周有的不是哺育嬰孩的羊水,而是成千上萬,想要和我爭奪的餓死鬼,他們蜂擁著要向上攀,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天梯一根根斷裂,好多人摔了下去,尖叫的哭喊從有到無,我知道他們還沒墜落到底。 我不看了,不看了,只是拼盡所有力氣向上攀爬,那被腐爛又濕答答的血肉的觸感都變得順眼了起來,我的心臟又止不住地跳,那是我知道我與他們不同的唯一證明,我知道我是活的,他們是死的。 可是,向上的路途越爬越痛苦,好多人拽著我的腿,獄火延燒到了我的身上,我看著無盡的上頭以及無盡的後頭,不是彷彿,它們就是沒有盡頭。 愣神的片刻,我感覺到全身燥熱了起來,火、燒得我全身都是火,我只知道天梯快被燒斷了,下來,下來,他們張開血盆大口喊著,最後一哩路,就當只剩最後一哩路了,只要我伸出手就能往上。 但我失敗了。 我不敢想有沒有人會爬上那裡,我只知道我掉了下去。 是我停下來了還是它斷開來了,我不知道,胸口火辣的痛有目的性地綿延向我心臟裡,焦黑的一團肉不該是心臟的樣子,我像是喜歡塗鴉的小孩,挑一個顏色塗滿身體吧,我一定是喪心病狂了才這麼選擇。 我好像在那火中看見了點什麼,骯髒的、混濁的一顆心,將它悻悻地揣入懷中,越用力,我的血肉就灼燒得越焦,彷彿在那烏漆麻黑的底子上,火焰是紅的,鮮活的紅,血液的紅,求你了,如果要燒的話,就燒下去,燒得更久一些,你的養分是我的心啊,你要是我的心火啊。 幹,他們怎麼什麼都搶,搶不走的,搶不走的,永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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