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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物我都學習了、所有的規矩我都遵守了,只是因為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我是個弱者? 那麼,只要我變強的話…… 變得比任何人都還要強的話…… 好餓。 『しぃちゃん ?!』 最後的印象是聽到姊姊的聲音,接著她只感覺到非常的飢餓。 好餓。 吃掉、吃掉、吃掉。 吃掉,把全部都吃掉。 ——連同一歌也一起吃掉。 志步猛然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早已習慣的房間擺設,窗外的亮度看起來已經接近中午了。 房間內沒有血腥味,自己也還好好地躺在床上,看來只是做了一個很不舒服的夢。 這讓幾個小時前才回房間睡覺的她有點不高興。 她深吸一口氣後再緩緩吐出,試圖讓因為驚醒而劇烈跳動的心臟早點平靜下來。 忽然,她的耳朵顫了顫。 總覺得樓上房間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 「一歌?!」 瞬間清醒的志步掀開被子跳下床,不管這突然的舉動會不會讓心臟超出負荷,也不管身上的衣著有沒有符合該有的禮儀,三步併作兩步地奔跑上樓。 §§§ 打開門就看見一歌背著門口蜷縮著身體,劇烈的咳著。 幾次深呼吸緩下喘氣的狀況後,志步走到床邊將一歌轉向自己並扶了起來。 好燙。 一歌的體溫非常高,嘴角有一些嘔吐過的痕跡,不知道是因為劇咳還是胃部不舒服造成的嘔吐,志步現在判斷不出來。 她伸手拿了床邊櫃子上,放在水盆旁的毛巾,沾了水輕輕擦掉對方臉頰與身上沾到的髒污,然後調整一下抱著她的姿勢,由上而下慢慢拍著一歌的背。 「……志、步?」 「嗯,慢慢呼吸,沒事的。」 「唔嗯、」 待一歌緩和些,志步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把毛巾反折後再沾些水擦擦她的額頭與肩頸。 然而皺著的眉頭並沒有稍微放鬆一點。 「哪裡不舒服嗎?」 「……想吐,可是、吐不出來。」 「嗯……失禮了。」 放下毛巾,志步的手從一歌的睡衣下擺探入,小心碰觸著她的腹部與胸口心窩的位置。 感覺沒有什麼異狀。 可能是剛才吐過,又咳的太劇烈,讓腹部產生了痙攣才有的反胃感,雖然也不能排除是她身上的妖力所造成的不適。 志步原本要找兔吉來幫忙,不過想起這時間它應該是去森林的邊界帶人了。 「一歌,稍微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嗯、」 志步把棉被拉了過來,並且墊高枕頭的位置,好讓一歌能用比較舒服的半坐臥姿勢倚靠著。 接著她快步下樓翻找之前磨成粉保存著的草藥,用熱水泡開,再拿了一盆溫水以及幾條乾淨的毛巾後才回到房間裡。 志步坐在床邊,輕輕搖了搖閉著眼休息的一歌,將那碗藥遞給她。 「現在能喝得下去嗎?」 「嗯、我盡力……」 接過碗後,一歌小口小口地將帶著苦味的溫熱湯藥嚥下。 「如果覺得不行的時候,就停下來就別勉強。」 「……嗯。」 差不多半碗,比志步預期的多。 一歌的表情看起來也沒那麼難受……除了現在稍微皺著眉頭,大概是因為嘴裡還有藥殘留的苦味。 「對不起,給志步添麻煩了。」 「別這麼想。」 ——明明是我的關係,才害妳這麼難受的。 看著被妖力影響而發燒無力的她,志步非常自責,但這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 志步拿起浸在溫水裡的毛巾,稍微擰乾後仔細擦拭一歌的額頭、臉頰以及脖子。 接著拉起她的手,毛巾小心地覆蓋在肌膚上,希望藉著擦掉汗水之類的能讓她感覺舒服一些。 「會想換件衣服嗎?」 一歌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看來暫時不想有什麼移動身體的大動作。 於是志步再拿了一條毛巾,浸濕後擰乾,放到一歌的頸後協助她的身體降溫。 雖然體溫還沒降下來,但經過擦拭後少了那種悶熱與黏膩感,加上靠著棉被與枕頭的角度適宜,漸漸地一歌也有了些睏意。 等到她睡著之後,志步才起身,繞過了床榻將另一側的床單做了簡單的清理。 才剛把之後要處理掉的水盆放到門邊,志步就聽見了有人走進家裡,然後踩上階梯往這個房間靠近。 §§§ 『しぃちゃん ,妳的表情好沉悶。』 『……』 不曉得姊姊是明知故問,還是只是關心她,雖然應該是後者,但還是讓志步有些煩躁的小幅度甩著尾巴。 『她的事不用太擔心,發燒只是人類的身體機制,其他並沒有什麼問題的。』 『但是一歌看起來很難受。』 『嗯……しぃちゃん這樣就沒辦法忍受的話,抹除印記的事會讓我很為難的。』 『唔、可是……』 聽見了對話的聲音,一歌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志步不耐煩似的甩著尾巴,而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有著月牙藍色長髮、身材高挑的女性。 『啊、她好像醒了。』 「一歌?會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不……現在感覺好很多。」 燒雖然還沒退,但溫度有降下來,只剩一些微熱,之前在體內的那個沉悶感也少了許多。 「妳昏睡的時候,我把過多的妖力處理了一下,應該很快就能好起來。」 「啊、嗯,謝謝您的幫忙。」 一歌有些訝異這邊除了志步外,還有人的日語是這麼流利,而且是人類的模樣,沒有其他非人類的特徵,難道…… 「她是我的姊姊,也是個狼妖。」 ……說的也是呢。 「しぃちゃん!我不想嚇到她才藏起來的!」 「呃、我都沒藏了,用不著吧?」 「那是因為她已經習慣妳了啊!真是的。」 志步的姊姊嘆了一口氣,隨後笑笑地說著:「我是雫,之前有從妹妹那邊聽過妳的事,還請多多指教,一歌ちゃん 。」 「嗯、請多多指教……」 看著雫美麗好看的臉龐與溫柔的微笑,還有那種會讓人完全放鬆下來的親切感,一歌理解了為什麼以前志步這麼常提到自己的姊姊。 雫的服裝也是以合身的襯衫與西裝褲為主,但與志步的相比有著更多的花邊裝飾,非常的漂亮,而且很高貴的感覺。 志步的風格中性帶著點帥氣感,雫則是優雅還有一種成熟的美麗,兩姊妹站在一起,光是顏值就讓一歌覺得炫目。 「一歌妳的臉很紅,沒事嗎?」 說著志步走到床邊坐下,輕輕碰觸她的額頭。 「嗯!沒事的、」 「……不要逞強喔。」 「嗯。」 看著兩人的互動,雫淺淺的笑容似乎更加愉快。 注意到姊姊的目光,志步輕咳了一下。 「所以お姉さん妳有辦法把那個印記除掉嗎?」 「咦、這麼快要切進正題了嗎?」 「……這是主要目的吧。」 「嗯,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しぃちゃん最擔心的『標籤』不是已經處理掉了?還要再做更多嗎?」 「可以的話,我希望她是自由的。」 嗯…… 雖然她們說著日語,但一歌覺得自己跟不上她們討論的內容。 她推測,標籤大概是在拍賣會上被留下的,可以被當作食物的那個吧? 然後印記是指鎖骨上的眼睛紋樣吧,雖然志步沒有明講過,但那應該就是所謂奴隸的印記。 「我是可以處理,但這種能直接抹除她原本存在的妖印,會牽扯到她的靈魂。」 「……」 「我沒辦法保證能成功,如果失敗的話,可能會讓她陷入難以想像的痛苦之中。」 「唔……」 「還有另一種方法,是改變印記本身承載的訊息,如果去市區,他們大部分也都是這樣做的。」 「那、要怎麼處理?」 「嗯……沒有正規管道有點困難,不過,正好有個身份可以用,而且最麻煩的妳已經解決了。」 「嗯?」 志步困惑的等著雫繼續說下去。 『我還在想要怎麼讓妳們交尾呢。』 『お姉さん?!!』 一歌聽不懂她們說的妖怪語,但看到志步突然站了起來,她的耳朵與尾巴也豎起,臉頰還變得通紅…… 難道雫說了什麼讓她害羞的事嗎? 『現在她體內有妳的妖力,要把印記篡改成妳的伴侶是非常簡單的事。』 『等等,這個太突然了,就不能改成朋友之類的嗎?』 『但是成為伴侶,身份才會不一樣啊。』 『唔、這道理我懂,可是……』 志步覺得那是意外,一歌只是被她影響而配合著自己,雖然她會負責到底,但是對於讓一歌成為伴侶的這件事,志步打從心底的認為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她也不想要只是為了篡改訊息就讓一歌背負這種虛假關係。 注意到她的手捂著腹部的動作,雫有些擔心。 『……在痛嗎?』 『不,沒有。』 志步移開手,隨意地將抓皺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那、しぃちゃん在想什麼呢?』 『……她已經沒辦法回家,在這世界也沒有其他去處,但我希望她能自由的在這裡生活,而不是用這種方式約束她。』 『這樣啊。』 雖然個體與個體之間的相處,本來就會有類似約束般的牽絆。 正因為這種牽絆,才會使彼此成為對方心中,不同於其他人事物的重要之人。 但是從小就是自己一人、很少跟其他人建立關係的妹妹,要讓她體悟到這一點,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 『如果しぃちゃん還有猶豫的話,這件事就先緩緩吧。』 聽到雫的建議,志步點了點頭,然後對於自己的決定嘆了一口氣。 『抱歉,明明是我這麼著急的找妳過來。』 見她因為沮喪而垂下了耳朵,雫走向前把她抱進懷中。 「沒事的,剛好能來看看我可愛的妹妹,我不會嫌麻煩的哦!」 「啊、等!別抱這麼緊!」 雖然嘴上抱怨著,志步也沒有將她推開,還任憑雫摸亂她的頭髮。 看到這樣姊妹感情很好的互動,讓身為獨生女的一歌有些羨慕。 「對了しぃちゃん ,午餐我想吃妳做的飯可以嗎?」 「咦?可以是可以,怎麼突然、」 「那時間也差不多了,しぃちゃん先去準備吧,一歌ちゃん的部分,弄些濕軟方便下嚥的食物會比較好。」 「啊、哦……」 似乎連志步都跟不上自家姊姊的節奏,她還沒明白怎麼從討論印記的事跳到午餐這一段就被雫推出房間外。 在確定志步離開後,雫才走回床邊,好看的微笑中有著一些歉意。 「抱歉,剛剛那樣,會讓一歌ちゃん想起家人吧?」 「咦?啊、不是的,只是我是獨生女,偶爾會羨慕別人有兄弟姊妹……」 聽見一歌直接又單純的回答,讓雫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歌ちゃん真是個好孩子,我能坐在這邊嗎?」 「可以,請、」 雫坐在床邊,稍微觀察了一下一歌的氣色,然後在她的同意下拉起她的手檢查脈搏。 「再休息一晚就沒事了,明天可能還是會覺得使不上力,但可以的話,多多下床活動會比較好。」 「好,非常感謝。」 「不會的,晚點我也會教しぃちゃん該怎麼處理,不然我擔心如果我沒空過來,那孩子會焦慮過頭。」 「嗯……」 雖然早一點的時候自己因為發高燒意識有點昏昏沉沉的,但確實能感覺到志步的情緒比平常還要焦躁。 「說起來,一歌ちゃん覺得しぃちゃん如何呢?」 「咦?」 對於突然的提問,一歌愣了一下。 看著雫笑笑的表情,讓她想起以前母親也曾透過朋友詢問自己狀況的場景。 「志步她很溫柔又很有禮貌,還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一歌ちゃん能這麼覺得,讓我放心不少,那孩子常常把事悶著不說,很容易讓別人誤會。」 「嗯……一開始的確會,不過後來發現有些動作可以知道她的心情後,感覺就能理解她在想什麼了。」 聽到一歌的話,雫點著頭似乎非常認同,接著又向一歌說了更多關於怎麼判斷她的耳朵、尾巴所表達的事情,有些細微到連一歌都沒注意過,真的是很愛自己妹妹的姊姊呢。 「謝謝您跟我分享這麼多。」 「哪裡,希望妳和しぃちゃん能一直友好的相處著。」 「嗯,啊、我有個問題想問……」 「嗯?」 「稍微……那個……」 看著一歌紅著臉,似乎難以啟齒的樣子,雫稍微湊近了一些,讓她說著悄悄話。 「哦、這點不用擔心,通常會慢慢習慣的,畢竟妖力是這個世界到處都有的能量,其實妳身上しぃちゃん的妖力並不多,大概只是因為各種能量累積超過妳身體能負擔的量而已,換句話說,比較像遲來的水土不服吧。」 「……原來如此。」 「所以一歌ちゃん別太自責,之後我會跟しぃちゃん說清楚的。」 「謝謝您。」 「別客氣,能夠幫助到しぃちゃん的恩人我也很高興。」 「咦?」 「之前しぃちゃん很常說妳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很感激,會願意為妳做各種事。」 「咦、明明志步才是……!」 看一歌似乎理解了什麼,雫只是淺淺地微笑著。 原來,志步和自己都是一樣的。 會願意為了對方做各種事,但又顧慮著對方,於是兩人中間就像被一條線隔開一樣。 她也不是沒注意到,志步始終與自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親暱。 一歌的內心燃起一股不甘心,她不想一直處在這樣的狀態。 她想要更了解志步、想要更接近她,希望自己能成為讓志步放下心防的人。 這樣的想法在心底深處漸漸地堅定了起來。 §§§ 當意識逐漸清晰時,志步感覺自己睡了很久,似乎是一直躺在硬梆梆的床板上,所以身體有點疼痛。 『唔呃、』 志步想要坐起身卻吃痛了一下,這時才發現,感受到的痛並不是躺太久的關係。 腰部以下被厚重的棉被蓋住,但上半身是赤裸著,因為從胸膛到接近下腹的位置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雖然已經被縫起來了,不過剛才移動拉扯到的關係,又開始滲出一些混著暗紅鮮血的組織液。 她放緩呼吸並慢慢躺好,然後抬起手擦掉眼角因為疼痛而流出的眼淚。 除了血液的鐵鏽味外,她還聞到有很多種草藥的味道,視線環顧了一下周遭,這裡並不像一般的臥室,自己躺著的床旁邊有簾子圍著,還有各種器具。 難道這裡是本家的醫療室? 『噢、小鬼妳醒啦!』 『嘎嗚—』 聽見陌生的聲音,志步下意識警戒起來發出了低吼。 『別對醫生這麼兇嘛,小心傷口會裂開的……還是已經裂開了?』 拉開簾子靠近床邊的是狐族的人,這讓志步更是不悅。 但他剛剛說自己是醫生,志步只好壓下情緒盯著……瞪著他。 『放輕鬆一點,妳看血又流出來了。』 醫生輕輕用棉布擦掉滲出的體液,然後沒有任何預告就直接往她的傷口塗上藥膏。 『唔嗚嗚嗚——!』 強烈的刺激性疼痛讓志步倒抽一口氣,眼淚也直接流了出來。 她的腳忍不住蜷縮起來,手也抓著床單,繃緊了全身的神經抵禦著痛楚。 『哎呀,現在就只是個小鬼了,明明當時什麼都不怕的樣子。』 『什麼……東西……』 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志步勉強地擠出了疑問句。 『嗯?狼化後的事妳都不記得了嗎?』 狼化?自己什麼時候狼化了? 志步搖了搖頭。 『妳啊,大鬧了一場呢,胃像個無底洞似的不斷啃咬吞食看到的一切,就像餓狼神一樣……聽過嗎?餓狼神?』 『嗯、』 那是大人們會用來恫嚇幼童的故事。 『不乖的孩子會被餓狼神吃掉……原本要被吃掉的妳居然成為這個化身,咬傷了不少人連護衛隊都不怕,當下本家的人表情很有趣呢。』 『……』 她努力回想著,但是腦海裡沒有這一切的記憶。 『妳不只在本家大鬧,還跑去外面挑戰了山鬼王。』 『你在……說謊吧?』 山鬼他可是妖怪界裡最強的妖,強大無比因此被妖怪們畏懼、崇拜著,可以說是帝王一般的存在,所以才被尊稱為王。 『才沒有,我說的都是事實,可惜啊差一點王就要換人當了,妳啊咬住了他脖子,但他把妳開膛破肚。』 說著狐族的醫生戳了戳她的傷口,志步不滿的抬起手揮開他。 然而醫生縮回手後只是一副無所謂地輕笑著。 『那種情況下還能逃走,妳真的很幸運,在森林裡找到解除狼化奄奄一息的妳時,山鬼王也很訝異攻擊他的只是個毛沒長齊的小鬼,覺得這種傷妳應該活不下去才放過妳的。』 『……』 『還有妳姊姊也死命的護著妳就是了。』 聽到醫生的補充,讓志步震驚了一下。 在失去意識前姊姊就在自己附近。 有弄傷她嗎?她有被山鬼王弄傷嗎? 想提問的事太多,但因為疼痛影響她只簡短問了姊姊人呢。 『她沒受什麼傷,不像妳還得躺在這裡。』 『……那就好。』 『對了,現在本家的人也不敢輕視妳了,怎麼樣?要不要來當本家的養子?』 『不要。』 『真的嗎?成為本家的人有很多特權,妳應該知道的吧?』 『絕不,我不會、進入本家的。』 『好吧、看來勸說失敗了。』 醫生嘆了口氣,接著他瞇起眼睛,臉上帶著笑容,但志步感受到的卻不是友善的笑意。 『那麼,妳當時是怎麼變成那個狀態的呢?』 『……我不知道。』 其實志步是記得的。 那時的自己想著要變得強大,但之後只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飢餓感。 看著這個狐族不懷好意的樣子,她認為不能說出這些事。 『是嗎?真可惜,雖然其他人拿妳沒辦法,不過我的狀況就比較特別,要讓妳活著還是死掉,都是輕而易舉哦。』 說著,他突然伸手按住了志步的脖子。 『呃咳、』 被壓住氣管讓她發出痛苦的嗚咽。 志步想反擊,卻發現身體動彈不了,她只能瞪著對方,在缺氧的情況下視線慢慢模糊起來…… 『不要欺負她了!待會被雫看見我可救不了你。』 『哇好痛,不要這樣打我的頭啦。』 『咳、哈啊……』 壓著脖子的手移開了,重新獲得氧氣的志步乾咳了幾下大口喘著,在視線對焦後看到同族的年輕女性以及捂著後腦勺的狐族。 ……嗯? 『別緊張,妳覺得動不了是因為塗的藥有麻藥的關係,現在傷口沒那麼痛了吧?』 『嗯……』 即使剛才劇烈咳著有拉扯到傷口,她卻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我只是要確認什麼情境下會發生那樣的事嘛!原本推測應該是疼痛、憤怒、恐懼或瀕死之類的,但看來都不是。』 『……』 狐族醫生的那股不懷好意的氛圍消失了,原本輕浮惹人厭的姿態與說話語氣也變成溫和有禮的模樣。 如果剛剛都是演戲的話,那還真的被他騙到了。 『抱歉呢,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好地相處吧。』 『……不要,我討厭你。』 『嗚,被小孩子這樣說還挺受傷的……』 『誰叫你要那樣測試她,好了你去顧其他病患。』 『我知道啦、別推我。』 『……我只想要變強,還有覺得很餓。』 在狐族醫生被推出去前,志步開口說道。 『嗯?』 『你問的,那個時候我只覺得非常的餓,但是其他的我沒有任何印象。』 不管是視覺、嗅覺、聽覺、觸覺、痛覺,甚至自己吃下了什麼她都不知道,佔據所有意識的只有無盡的飢餓感。 『這樣啊……謝謝妳告訴我,好好休息吧。』 醫生淺淺地笑了笑後,拉上簾子離開了。 『抱歉哦,剛才很痛苦吧。』 接手的狼族醫生輕柔地用毛巾擦著她的臉,將淚水和汗水都擦掉,接著用濕毛巾把她的全身擦了一遍。 『……他說的是真的嗎?』 『嗯?』 『我傷了很多人嗎?』 『都是花些時間就能恢復的傷,不用擔心。』 『……』 醫生輕描淡寫的說著,但志步知道所謂的花些時間,也許會是好幾十年,尤其那些可能被她吃掉了部分身體的同族。 『……有罪惡感嗎?』 『嗯。』 『妳真善良,明明他們都想除掉妳,妳卻在為他們擔心,這樣很容易死掉的哦。』 『我不想死,但也不想傷害他們。』 『那,傷好之後要待在醫療室幫忙嗎?』 『嗯?』 『雫也有在這裡學習,妳應該知道吧?』 『嗯……我考慮看看。』 志步的耳朵晃了晃,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接著簾子被拉開一小角,有位少女探頭進來,是姊姊。 『是雫啊,我正想去找妳呢,過來吧。』 醫生朝她招了招手。 雫走近床邊,眼眶紅紅的看起來才剛哭過。 『しぃちゃん沒事了嗎?』 『嗯,雖然她體內有部分臟器還需要一點時間恢復,不過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那就好……嗚、』 才剛聽完醫生的話,雫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志步想安慰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忍著因為麻藥影響所以在移動肢體時會產生的虛浮感,努力的伸出手抓住雫的手腕。 『しぃちゃん……』 雫知道她想表達什麼。 她牽起那隻手拉到臉頰邊,輕輕地蹭著。 『我沒事的,所以,妳也要沒事。』 『嗯。』 在傷口恢復得差不多,而且能下床活動之後,志步就留在醫療室裡學習分辨草藥與簡單的醫療措施。 不過偶爾她還是會突然狼化發生暴走的情況,即使她努力的維持不讓自己感到肚子餓。 幸好醫療室裡的醫生、成員們的反應都很快,能在志步造成傷害前就把她壓制並關到房間裡,讓她慢慢冷靜下來。 醫生推斷她大概是抗拒待在本家裡,這樣的心理壓力,可能也是暴走的原因之一。 於是本家的人決定,讓雫帶著志步到森林,在那裡有一棟磚造的房子。 這塊遠離市區的森林也是狼妖族的地盤,不過太過偏僻而很少狼妖會來,也因為如此,森林裡有許多草藥。 所以在這裡收集、處理草藥成了志步的新工作。 『雖然我提了想跟しぃちゃん一起留在這裡,可是……』 『沒事的,お姉さん也有自己的事,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明明距離成年禮還有一、兩年,理論上還只是孩子的妹妹卻這樣逞強著。 無論是當時被丟到異界等死,還是現在被本家分配到邊境,各種對志步的不公平對待都讓雫很心疼。 但她能做的事有限,也沒辦法改變本家的任何決定。 在幫忙打掃屋內與安頓好行李後,雫從其中一個盒子裡拿出了一隻兔子布偶,交給志步。 『!……我以為它被丟掉了。』 『我想它對しぃちゃん很重要,所以在他們發現前就藏起來了,抱歉現在才跟妳說。』 『不……謝謝お姉さん 。』 看到志步珍惜的抱著布偶,像個小孩子的模樣讓雫勾起微笑。 『不過しぃちゃん真的不需要其他的僕從嗎?』 『我沒辦法相信他們,所以,還是自己一個人會輕鬆一點。』 雖然獨自生活要處理的事情可能很多。 『那しぃちゃん信任它嗎?』 『……嗯?』 『如果讓它成為妳的僕從、呢?』 『咦?!お姉さん做得到嗎?』 『沒問題的唷。』 只是分些妖力給布偶,做個像是使役般的存在,這點對雫來說沒有什麼困難的。 『可能剛開始需要教它一些事,不過使役絕對不會背叛主人的。』 『嗯,謝謝。』 從這天開始,志步就與她的布偶僕從在森林裡生活。 有時候會有其他妖怪進入森林,為了維護地盤與林裡的草藥,難免會與入侵者發生衝突。 一開始志步並不打算傷害入侵的妖怪,但後來發現,這個世界沒有那麼溫柔。 於是對於警告後仍不理會的妖,她不再手下留情,除了凶暴的鎮壓外,甚至直接把對方當成食物吃下肚。 反正在這種弱肉強食的世界裡,這不是什麼違法的事,只是野蠻了一點。 偶爾她心情好的話,會留給入侵者一口氣,讓他們苟延殘喘地逃出森林。 漸漸的妖怪界開始出現不能去那個森林、不能招惹那裡的狼妖的傳言,這幫志步省下時常要去驅逐入侵者的麻煩。 當然還是有不識相的妖怪前來挑戰,最後的下場就是進了狼妖飢餓的胃裡。 紅眼的餓狼,在志步不知道的地方,她變成了恫嚇年幼妖怪的存在。 §§§ 若只是離開床舖,稍微走動的話還可以,但一歌覺得沒有什麼力氣能上下樓。 雖然志步表示可以抱她,可是被本人因為害羞而強力拒絕,於是在雫的建議下,午餐拿到了一歌的房間裡吃。 從隔壁雜物間搬來的小方桌與三張椅子,為了不影響房間動線靠著牆邊放著。 而兔吉就趁她們用餐的時候,把床單給換了。 「好久沒吃到しぃちゃん做的飯,感覺好幸福。」 「お姉さん妳太誇張了……」 「作為回禮,今天的晚餐由我來處理吧。」 「咦?這樣時間……お姉さん要在這裡住一晚嗎?」 「嗯,可以嗎?」 「可以,我很歡迎,不過房間的話、」 志步沉思了一下,之前的客用房就是現在一歌的房間,隔壁的雜物間就算整理了也不可能讓姊姊睡那裡。 「……お姉さん睡我的房間可以嗎?」 「嗯,可以哦,しぃちゃん要一起睡嗎?」 「不了,我睡客廳沙發……」 「對了!剛好趁著今天有留宿,我要調整一下使役的狀況,所以今晚先把它借給我吧。」 說著,雫把走來走去忙碌著的兔吉抱了起來放到自己腿上。 拿著抹布的兔子布偶沒有抗議,只是乖巧地讓她抱著。 「哦、好……啊。」 ——這樣的話,沒有人能顧著一歌。 志步瞄了自家姊姊一眼,懷疑她可能是故意的。 但又沒有明確的證據和理由可以駁回她佔用兔吉一整晚的時間。 ……沒辦法,今晚就在一歌的房間裡睡吧。 「抱歉,把房間弄得都是食物味。」 晚餐也是理所當然的在一歌房間裡吃,志步打開了窗戶讓房間內的空氣流通。 「今晚開著窗,可以嗎?」 「嗯,可以。」 其實一歌並沒有覺得房間裡食物的味道有多重,不過雫晚餐做的是醬燒類的料理,非常的好吃,但殘留的氣味對志步來說可能真的很濃烈。 之後她看見志步搬了一床棉被進來,準備鋪在地板上。 「等等、志步要睡地板嗎?」 「嗯,對啊,怎麼了嗎?」 「那個、床這邊還有位置的。」 明明她這幾天都沒什麼睡,至少躺在床鋪上才能獲得比較好的休息品質吧。 「……不太好吧、」 「為什麼?小時候我們也是一起睡的,不是嗎?」 「唔、」 「現在就不行了嗎?」 「……」 一歌情緒低落的樣子讓她有些過意不去。 「……妳真的不介意?」 「嗯。」 「好吧。」 被說服了的志步把抱著的棉被放到靠窗那側的床舖上。 一歌挪動了自己枕頭的位置,往旁邊靠一點,留出一半的床位給她。 志步眼角餘光注意到她似乎很開心……算了,有精神是好事。 熄燈之後,因為有月光的關係,房間不會太過昏暗。 感受到床鋪另一邊有人上來的晃動與陷落感,很久沒跟別人同床睡覺的一歌覺得內心有些悸動。 她稍微轉過身,志步就側躺著睡在她的身旁。 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讓她的頭髮看起來更加銀白閃耀。 感覺到視線,志步緩緩睜開眼,參著點月色的綠眸就像寶石一樣。 「怎麼了?睡不著嗎?」 「……好久沒有一起睡,有點捨不得就這樣睡著。」 聽到一歌的回答讓志步忍不住輕笑出來。 「呃、很奇怪?」 「沒有,只是以前好像也是這樣,一歌妳有很多事想跟我分享,但我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啊……」 這樣想起來小時候自己確實挺多話的,而且還常常忘記有很多詞彙可能是志步聽不懂的。 不過一歌會那樣每晚與她說話,是因為有次看到志步抱著自己的尾巴似乎很寂寞的樣子,於是小時候的自己也沒多想,就用聊天的方式填滿睡前的那段時間。 「如果現在和志步聊天,還會因為聽不懂就睡著了嗎?」 「嗯……」志步假裝思考了一下,然後笑著:「也許會覺得回應很麻煩就睡了吧。」 「唔、這太過分了吧。」 「哼哼。」 久違的與一歌這樣近距離的相處,其實也讓志步感覺到開心。 不過放鬆的氛圍沒有多久,腹部突然出現的鬱悶感拉回志步的思緒。 那麼久以前的傷口早就好了,應該不會再疼痛起來,唯一剩下的只有從那之後,就一直伴隨著自己的飢餓感。 沒事的、現在已經吃飽了。 志步摀著腹部試著安撫下那種感覺。 她慶幸著在棉被底下不容易被一歌注意到異常,但想到自己的狀況,還是忍不住把放在心裡的疑惑提了出來。 「……一歌不會怕我嗎?」 「嗯?為什麼要害怕志步?」 「因為、」 看到一歌沒有避諱地直視著自己的眼睛,讓志步想起過去。 無論是相遇的時候、安慰她的時候、還是離別的時候,一歌的眼神總是非常的堅定且真誠。 就連現在也是,一歌都沒有改變啊。 ——但是我已經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志步感到有些無地自容而別開了視線。 不只因為昨天對一歌做出了那樣的事,自己還是個無論生物死活、什麼都吃的妖怪,可能哪天也會對一歌露出利牙…… 不對,這些應該是自己要注意的,不該讓一歌煩惱或擔心這種事。 「不沒什麼,一歌也早點休息吧,晚安。」 說完志步閉上了眼。 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一歌想問清楚卻又擔心打擾到她的休息時間,於是只好小聲地回應著。 「晚安,志步。」 ……to be confirm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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