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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dnight sun-東西東

　　搭上開往極北之地破冰船的人都存在不同理由，有人懷抱夢想啟程冒險、有人追尋一生難得所見的美景。
　　有著雪白鬢髮的長者緩步踏上甲板，儘管穿著一身保暖衣物遇上迎面而來的冷風仍打著哆嗦湧起回到溫暖船艙的念頭。但那佇立在欄杆旁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從側臉看起來像是亞洲面孔的年輕青年在多數大個子都縮在溫暖室內時一臉從容的趴在欄杆上眺望遠方。

　　「孩子，你為什麼來這裏？」
　　即使來自不同國家說著相異的語言，也不會為溝通這件事帶來太多困擾。長者帶著好奇詢問那看起來要比他孫兒輩更年輕的青年，在對方仰起臉時看到那黑髮間有搓醒目的亮黃瀏海與一雙明亮、容易讓人懷有好感的明亮眼眸。
　　青年回應自己的語調帶點西西里口音。他說：為愛而來。

　　那聽起來像是個浪漫的故事。長者回到自己伴侶身旁時如此敘述，但在這四季極寒且半年無光之境，青年所追尋的愛情是何種形式？是悲壯的詠嘆調或是療傷之旅？已經相伴走過大半歲月的長者們相望卻沒有答案，只是在接下來的航程格外的關照那名獨行的異國青年。
　　直到破冰船終於抵達被午夜太陽照耀的永凍大陸，當所有人還在驚嘆眼前美景，長者發現那名青年卻是在左右張望後拿著行李脫離了開始拍照的人群。出於憂心而連忙要去喊住那名青年，想告訴那孩子儘管愛情著實珍貴但不應該以自己犧牲……？他卻突然發現青年跑向前的那處有著一個白色身影。原本以為是北極熊而驚呼，仔細看才確認那是名穿著白色羽絨服的高大男人。

　　發現騷動走近的嚮導也注意到了那邊的情況，他解釋到到那位團員只報名了一半的行程，說抵達北極跟戀人會合後改走其他路線，聽起來很瘋狂吧？
　　長者在此時恍然大悟於青年當時所說的內容確實是字面上的意思，不由得為自己的誤會哈哈大笑並朝正好回頭的他揮了揮手。

　　——祝福那孩子與他的愛人這趟不尋常的旅途一切順利。


　　「在船上認識的人？」
　　「嗯！是超級和藹的老爺爺！」
　　放下揮動的手轉過身看向已經好一陣子沒能見面的東峰，西谷愉快的伸手環抱對方讓自己埋進到他懷中。即使臉貼著冰涼而厚重的羽絨服，仍不妨礙彼此在重逢的時候予以全力的相擁。

　　從日本和義大利各自出發前往北極會合，作為起點準備來趟環遊世界的旅程。大多人聽到的時候通常露出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連龍都先誇張的大笑然後說別忘了伴手禮啊。但旭前輩卻是皺著眉說這樣的話要開始準備適合各種氣溫的衣服才行啊，因為要去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吧？

　　去世界各地接觸前所未聞的事。這件事在高二即將升上高三時就已經作為志向訂定了，還記得高三時進路調查還因此被說了要讓家長出席什麼的，最後是在晚上跟旭前輩講電話時轉述了爺爺是如何成功的讓老師印象深刻。電話那端傳來的是旭前輩一貫溫和的笑聲，雖然看不到臉，但只要閉起眼睛就足以想像對方是用什麼表情在跟自己說話。有時候會有短暫的沉默，可以聽到旭前輩用筆在紙張上劃過的聲音。雖然要比過去在球場上他扣球的聲音要小的多，但肯定也是無比專注的表情。
　　既然旭前輩都懷抱夢想走在前面了，我怎麼可以輸。
　　……小谷，你絕對會走的比我更遠吧，我這可是新幹線就可以到的距離。
　　那旭前輩就跟我一起去新幹線也到不了的地方吧！

　　當年的宣言還歷歷在目。
　　現在自己站在普通人一生都不會來到的北極點，身邊有旭前輩相伴。還有比這更愉快的事嗎？
　　著名的午夜太陽無比耀眼，永晝與永夜這種如同傳說般的景致在此地無聲交替，要到九月才會看到夕陽落入到地平線下，在經過一段永夜後與明年的三月才會看到旭日東昇。明明在日本的時候會覺得日出日落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在這裡卻顯得特別難得珍貴。

　　隔著手套緊握彼此的手。還記得剛開始交往的時候與旭前輩光是指尖相觸，他都會像受到驚嚇的兔子般跳的跟要扣球一樣高。但現在那寬厚、幾乎能把自己的手完全包覆的指掌力道堅定。不需要用複雜的四字成語表達心情，光是透過旭前輩根本沒怎麼在看風景的專注注視就足夠知道他沒有說出口的珍惜與激動。
　　曾經也問過旭前輩會不會因為一年見不到幾次面寂寞，畢竟對方有時候真的是跟外表完全不同的脆弱愛哭鬼。尤其到東京面對設計瓶頸的時候更變本加厲，隔著屏幕哭鼻子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但在這件事上他永遠是以敦厚的笑容表達無盡支持，即使那代表著橫跨半個地球儀的兩個點、背景的白天與黑夜、交錯的早安與晚安。
　　旭前輩偶爾會開玩笑說：感覺小谷如果說要去外太空也不意外啊。然後被還沒存夠錢這種過於務實的理由逗的哈哈大笑。

　　但再如何嚮往自由翱翔的候鳥，仍會在朝陽的溫柔中斂翅暫歇。
　　以極寒之地為起點，牽著手以雙腳去踏上不一樣的土壤與街道，鼻尖嗅聞不同的氣息再被吸引到某些頗具特色的異國小吃前。享受陌生國度間的冒險，也放縱著不被打擾的相擁而眠。過往錯開的作息被重新打碎糅合成融入皮膚之下的滾燙熱意與所有相視而笑，這一切都將成為未來獨行的能量直到再次相聚。

　　此時他們這趟雙人旅途仍未完待續，就像他們在地球另外一端的友人也仍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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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東峰偶爾還是會產生些許的自我懷疑。
　　例如差點被失控的駱駝載往不知名的黃沙大漠然後被自己的戀人帥氣的駕馭另隻駱駝拯救這種事……。縮在石頭旁喝著對方遞來的水，感覺撿回一條命的東峰旭對於自己是否真的有存在價值深深反省。

　　而牽著兩隻駱駝正朝遠處其他團員揮手的西谷恰好在這時候轉過來。那是無論身處在北極或沙漠烈陽間都無比燦爛的笑容，然後他朝自己伸出了手，那並不寬大卻帶有不少厚繭的指掌有著滾燙的溫度。

　　西谷不管經過多少年仍喊著旭前輩。
　　像以堅定語氣說著的一句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