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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的選擇


我從惡夢中驚醒，滿頭大汗，手緊緊攥著棉被的邊緣，黑田博文躺在我身邊，睡姿如往常一樣，呼吸平穩，側著身體，動都不動。我們在美國，我沒事，他也沒事，戰爭已經結束了。

我們在收音機裡聽見那陣吵雜的狂歡和慶祝，黑田博文把旋鈕轉小了，但我卻覺得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淹沒我腦中的一切。

日本投降了。

我很慶幸自己做了對的選擇，對嗎？選擇了愛能有什麼錯呢？

我的戰爭在5月31日那一天就結束了，我跟黑田博文逃離了情報所，手裡抓著父親塞到我手中的兩張船票，以及一只沾著血的懷錶。我們在甲板上，向著我稱之為家的地方道別，海鳥在天上盤旋，船鳴聲帶著黑煙升起，我們拋下了台灣和日本，逃避了戰爭。

滴答滴答－－

深夜裡，室內只有微光搖曳，和指針走動的聲音，我總是要求留下一盞燈，黑田博文笑著說我怕黑，才不是那樣。我想到了父親，他不會讓我開著夜燈入睡，他會說，男子漢怎麼能因為害怕就逃避。

但他要我自己逃跑的。

不⋯⋯不對，他說，照顧好你的母親。

我拋下了家庭和工作。回頭去看，我在情報所的生活又如何呢？我攔截的情報，幫到人民什麼呢？當原子彈在日本落下，兩次，在美國的我，是不是已經背叛了我的國家呢？

我看著身旁的黑田博文，微弱的燈光在他臉上映下了奇怪的影子。原本船票該讓我們乘船到巴黎，但他說那太危險了，他說他知道一些地方，我們坐著不同的船偷渡，來到了美國。

黑田博文是美軍間諜。

他在那天沒有回應我的質問，他強辯著他沒有加入美軍，估計是騙人的吧。當我把船票交到他手上時，我就決定不再去問了。他為什麼加入美軍？他知道戰爭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嗎？他期待戰爭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嗎？

我躺回枕頭上，闔上眼，卻難以入睡。爆炸、煙霧和閃光，尖叫、歡呼和哀鳴，我的腦海裡霧濛濛的一片，混雜在一起，至少台灣沒事，田中義夫沒事。父親⋯⋯請你幫我照顧母親，對不起。

我的腦海中浮現黑田博文的樣子，他轉過身來，他說：「睡吧，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