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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

「喂、彰人,去幫我買宵夜。」
「蛤?我才不要。」
「我要吃巷口那間蛋糕店的起司蛋糕。」
繪名才不管他拒不拒絕,直接把話往門外一丟,關上房門便繼續手上的動作。
她知道他嘴上說不要,但身體還是會誠實地去做。
心情挺好的繪名又在完成得差不多的畫添上一筆。
滿意地看著螢幕上的作品,她高興地在25時的群組內發了訊息。
『新曲的視覺圖完成了!!( ´ ▽ ` )ノ』
『哇哦,えななん效率好高XDD』
不到一分鐘,瑞希便回了訊息。
看見手機上顯示的『已讀2』,繪名心裡嘀咕了下。
嘖,又已讀不回,肯定是まふゆ那個沒禮貌的傢伙!
至於奏,她才不可能已讀不回呢!
啊啊,奏回了!!
『嗯,太好了,辛苦妳了。』
聽見手機發出特別鈴聲,她連忙點開提示,臉上露出幾分笑容。
那是她幫奏設定的特別音效,是她自己錄的『かなで』。
順帶一提,瑞希的是『ばか』,而まふゆ的則是『あいつ』。
正準備再和難得上線的奏講幾句話,樓下就傳來彰人的開門聲。
「喂、繪名。」
「你拿上來吧。」
「繪名那傢伙⋯⋯麻煩死了⋯⋯」
聽見他又不耐煩的碎唸,繪名把房門打開,伸出手去接蛋糕。
她遲疑地晃了幾次手,想著他上樓應該沒這麼慢才對,卻聽到那她最不想聽見的嗓音。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繪名把手收回來,鎖上門。
「喔,我等等就躺了。」
房間外,彰人的聲音穿過木門悶悶地傳到繪名耳中。
「欸,蛋糕來了。」
他走到門外,見繪名的門關著,明顯沒有要開的意思,在心裡嘆了口氣,彎下腰準備放在她門口。
「繪名,妳還在畫畫?」
可父親卻沒有眼色地敲上她的門。
嘖。彰人咂了下脣,父親真是⋯⋯。
「嗯。怎樣?」
「別畫了⋯」
才三個字出口,他便看到房門開了。
裡頭的繪名怒氣沖沖地瞪著父親。
彰人知道,今晚怕是不能善了了。
「哈?你什麼意思。」
「這麼晚了,明天再畫不行嗎?」
其實這話已經算溫和了,可在繪名眼中,那種語氣和眼神,加上他過去說過的話⋯⋯卻成了——『反正妳畫的東西也不重要,什麼時候畫都行吧。』、『反正妳畫出來的東西也沒什麼。』、『妳就算熬夜畫了,也不會好到哪去。』
所以,她也不客氣地回了。
「不關你的事。」
「妳這次的畫⋯⋯雖然看起來還算那麼回事,但左下角的⋯」
沒等父親講完,她就打斷了他的話。
「我說了,干你屁事!」
用力甩上門,繪名跌坐在床上。
被女兒甩了臉色,東雲父只是皺了下眉,便走回自己房內。
彰人端著蛋糕,認命地再次敲門。
「喂,妳的蛋糕,不要的話我就自己吃掉了。」
「拿來!」
不出所料,才關上門的繪名冷著臉開門。
她接過弟弟手上的宵夜。
「妳⋯⋯沒事吧?」
「不用管我。」
見她又關上門,彰人無奈地轉身回房。

繪名趴在床上,將臉埋進玩偶。
什麼、還算那麼回事啊。
她轉頭,看向電腦上顯示的畫,原先還令她滿意的作品,這會兒卻哪裡都不順眼。
尤其是左下角。
為什麼?
繪名重複問著,這短短三字在這幾年間變得尖銳,無人聽見、也不存在解答,只是夜半時總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她不是沒有努力。
除了創作作品,她也透過網路發表,並順利得到許多人的稱讚或支持。
原以為這能代表她的成長,可到頭來再次對上父親時,她還是再度徹底地落敗。
他那句『別畫了』已經不是第一次將她的努力貶斥得一文不值,而那審視的目光更是造就她潰敗的主因。
即使告訴自己,妳已經很好了,妳已經足夠努力了,繪名卻仍然感覺自己的缺點一如往常地在父親的眼底被掃視得無所遁形。
她不敢看他的瞳孔。不敢再讓他看見自己的懦弱,更害怕在當中讀懂那一抹失望。
她不想再次受傷,即使她明白父親沒有惡意,可實話總是赤裸得傷人,讓她無法忍著疼痛強顏歡笑。
握緊拳頭,被子的布料仍舊柔軟。
繪名撐著床站起身來,走到鏡前看著自己。
抿得死死的雙唇已然失去血色,她睜開有些水霧的眼睛,眨了兩下將濕意逼退,揉了揉微紅的眼圈。
「好!今天一定要把視覺圖修好!」
繪名努力將嘴角上揚,拍了拍雙頰向鏡中的自己打氣。
坐回電腦前,她將圖放大檢視,點了點工具又修上幾筆。
如此反覆幾千次,她不曾放下過筆。
天色依然深如潑了整桶的墨,窗外的夜風輕輕地拂進徹夜亮著的房內。
對繪名而言,這樣的夜並非初次,卻依舊涼如水。
也不會是最後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