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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夜》


當殤不患答應凜雪鴉同居的那個禮拜，週末那天的傍晚，天氣寒涼，風從陽台外刮進來，但屋子裡卻熱得像春節。



客廳裡小瓦斯爐咕咕作響，冒著熱氣的鍋湯已經滾了兩輪，
香菇和白蘿蔔在鍋裡翻滾，整個房子都是一種親友相聚才會有的熱鬧跟香氣。
浪巫謠跟阿努契斯正在擺碗筷，
一旁的丹斐跟捲殘雲一邊用奇怪的方式在爭論火鍋沾醬該先加蒜還是先加醬油，結果到最後什麼都加了。


凜雪鴉才剛把餐桌擦了乾淨，
一邊幫忙端菜上桌，一邊嘴上說：「鴛鴦鍋就別吵了。這邊幾人份那邊幾人份先講清楚。」
他今天明顯笑容彎的可以，語氣明顯還帶笑的。甚至有點藏不住的雀躍。


阿努契斯瞥了他一眼，「同居果然連笑容都很閃，你今天話變這麼多？」
凜雪鴉假裝咳了一聲，把筷子往桌上一擺：「你想太多。」
阿努契斯沒回嘴，看著弟弟的背影繞過沙發，又再一次走向廚房。
這大約已經是他今晚第十六次「拿東西」去廚房了。


廚房裡，殤不患和天命還在專心處理最後一道菜盤，
仔細的金針菇與大陸妹分開裝，番茄跟豆腐不讓混在一起。
凜雪鴉從冰箱中拿出來的是幾盤和牛，
但誰都知道他在廚房進進出出其實只是想「順便」看他的男人而已。



殤不患背對著他，米色的圍裙搭著白襯衫，
一加上那張俊朗的臉，用著依舊穩的刀法，每一次切下都像精確畫線。
而凜雪鴉就站在門口，抱著手，
一種很深地，完全藏不住的，「我真的追到了殤不患」的驕傲掛在臉上。


天命在一旁用種只有女人才有的不說破的靈敏，一邊洗菜一邊靜靜地偷笑。
看見平日高冷的凜雪鴉現在站在廚房門口依依不捨的樣、
簡直像個學生偷看喜歡的學長備課一樣，雙手抱胸卻藏不住眉眼的笑意。


那種「這裡是我家廚房，這是我男人」的笑，把他整個人從骨子裡往外點燃。
她在洗最後一盤菜，抬起眼睛時正好撞見凜雪鴉那副「嘴角要控制但控制不住」的表情，
然後什麼都沒說，只是用指尖刮了刮砧板上的胡蘿蔔末，把那一笑默默收起來，存在心裡。


她會微側過頭，假裝要遞菜盤給殤不患時，輕聲說一句只有他聽得到的話：
「雪鴉先生現在跟你在一起，跟之前剛認識的時候好不一樣。」
殤不患沒回頭，只是手一頓，嘴角勾了一點。看著天命提著幾瓶飲料往客廳走去。


凜雪鴉把最後幾盤肉放到客廳桌上，幾乎是用小跑步地跑回靠在廚房的門框上，
目光輕輕地、但牢牢地落在那個繫圍裙的背影上。
看著殤不患將圍裙解下，轉身擦手。


在他快要被這情緒溺住的時候，殤不患忽然對他笑了一下。
「走，吃飯了。」
凜雪鴉慢半拍地眨了眨眼，聲音低低地回了一句：「嗯。」
他趁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在那個穿上居家還是太帥氣的男人嘴上親吻了一下。
他沒有走在前面，也沒有催促，而是像個聽話的大孩子一樣，乖乖跟在殤不患身後，一起走向客廳。


客廳裡眾人已經把鍋蓋打開，湯頭翻滾，香氣撲鼻。
浪巫謠問：「你們兩個好了沒？」
凜雪鴉笑著說：「現在開始。」
但他眼角的餘光始終落在身旁那個男人身上。
那是他家的第一鍋火鍋。
是兩個家族第難得一起坐下來的冬夜。
是他這輩子最熱、最軟、最不需要說明的一場歡迎儀式。
他難得地喝了許多，喝的微醺，手也沒忘記在桌子底下偷空摸著殤不患的大腿。


殤不患的朋友開心，殤不患就會開心，殤不患開心，我就很開心。
他是這樣想地，啤酒一口一口地喝。
追了好幾年，終於同居的欣喜，終於可以塵埃落定，他說甚麼都壓不下嘴角地笑。


這場聚餐的散場，殤不患在門邊送走最後一組人馬。
屋子還帶著一點濕熱的氣，鍋子還沒收、瓦斯爐還沒拔掉，餐桌上還殘留著被談笑佔滿的空氣。
他輕輕將門關上了。
風漸漸靜下來。


凜雪鴉站在客廳，安靜地看著關上的門，沒說話。
身後是洗碗聲，在廚房的殤不患快要把最後兩個湯碗沖乾淨。
他帶著一點微醺輕輕走回客廳。
沙發的毛毯還沒折，剛才浪巫謠坐過的抱枕有點歪，他順手拉直，換了個姿勢坐下。
雙手抱膝，靜靜地把自己捲成一個包起來的形狀。


他太滿了。滿得不敢動，怕動一下，那些「擁有了」的實感會像水一樣溢出去。
今天講了很多話，笑得比平常多，連阿努契斯都看得出來他得意忘形。
現在他一語不發。
把自己藏進那張沙發裡，廚房水聲停了。


殤不患擦完手，從廚房走出來，看到凜雪鴉像個孩子一樣縮在沙發上。
他沒打擾，坐到他旁邊，一隻手環過去，讓那個本來繃著的身體慢慢靠過來。
然後凜雪鴉就真的靠了上來。
整個人整塊地靠了上來，頭抵著殤不患的頸側，像一塊剛從火鍋裡撈起還冒著熱的豆腐。

沒說謝謝，也沒說今天多快樂。
靠著，緊緊地慢慢地整個人沉進對方的體溫裡。
殤不患摸了摸他後頸的髮根，那裡有一點點汗，有點微顫。


他輕聲問：「累了？」
凜雪鴉過了一會，才用極輕的聲音說：「……我現在不想講話，你不要理我。」
但下一秒，他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可以摸我。」

殤不患輕笑一聲，手沒停下，只是慢慢沿著他的背脊，一寸一寸地摸下，
凜雪鴉撫著他的手掌放在臉頰上，想把他今天所有過度興奮、過度高漲的心跳，一點一點撫平。



晚上十點，殤不患捲起袖子，把最後剩下的火鍋湯倒進保鮮盒，邊轉身邊說：
「這湯明天拿來煮粥應該剛好——」
話說到一半，他的手剛碰到冰箱門，
門後卻忽然冒出一個聲音，帶著一種全然不是來討論湯的語氣：「不准冰。」


殤不患一愣，轉頭，就看見凜雪鴉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沙發溜進了廚房。
那聲「不准冰」，說得不大聲，卻很明確。
殤不患挑眉：「怎麼了？不想留湯？」
剛洗完澡地凜雪鴉站在廚房門口，雙手插在胸前，靠著門邊看他。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像思考什麼，過了一秒，才慢慢說出幾近幼稚的兩個字：「餵我。」
殤不患低頭看著手裡那盒還半涼的湯，問：「你想喝？」
凜雪鴉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走近一步，靠得很近，低聲說：
「剛才他們都在，你不能餵我。現在可以了。」


語氣裡沒有特別的情緒，但就是有種不被滿足就會一直站在這裡不走的決心。
那著那張非常認真地臉，殤不患終於笑了，放下保鮮盒，把冰箱門合上。
「好吧。」
他轉身從碗櫃拿了一個瓷湯碗，熟練地舀了半碗湯，不燙也不冷，然後站到凜雪鴉面前。


殤不患端著碗，剛一靠近，凜雪鴉耳朵立起來，尾巴都要從背後甩出來了。
他本來是站著的，但看到對方手裡那碗湯，眼神亮得幾乎是「開啟蹭蹭模式」的樣就坐在中島椅上。
殤不患彎下腰，舀了一勺湯送到他嘴邊。
「阿。」
凜雪鴉果然乖乖張開嘴，眼尾輕勾著，舌尖若有似無地舔了下唇邊的湯漬。
吃地津津有味，殤不患無奈地笑，舉著湯匙看他那副坐等被服侍的模樣，忍不住說：「不怕我寵壞你？」


凜雪鴉舉目看他，眼底浮出一抹慵懶得幾乎有點驕縱的笑：「殤先生有所不知——」
再喝了一口餵來的湯後，他優雅舉起一隻手，手肘支在桌緣，輕描淡寫地壓著語氣往下壓，
尾音卻微微上挑，光明正大對著他的男人撒嬌：「就是得要壞一點，才有掠風竊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