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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電話那一則傳來了清冷的聲音，而那聲方一來就當頭棒喝。

「⋯⋯」寄宿在依格尼安家有兩年的時間了，雪蕊絲也早就習慣她導師的橫行霸道。「為什麼不可以，艾奧尼亞先生？」她幾乎是有些委屈的語氣說道，為什麼不同意她的想法呢？明明這個提議，她覺得非常有邏輯性、非常的合理。重要的是，她覺得這位老師會點頭同意。

「沒想到你會詢問我否決的理由，雪蕊絲。」電話的另一頭不緊不慢地回應著，「這個理由很簡單，你忽略了娜塔西亞的立場。」

「⋯⋯我忽略了⋯⋯？」她拒絕同行，就是希望娜塔西亞能有更多時間與艾奧尼亞獨處——平日要不是自己在家裡當電燈泡，就是艾奧尼亞忙得不見人影。娜塔西亞是一位善良、充滿愛心的女性，她從不會在雪蕊絲面前表現出她感到寂寞，也不曾有過任何一句怨言——人是她撿的，她負起責任養她是很正常的事。但雪蕊絲還是能察覺到的，娜塔西亞想和艾奧尼亞有更多相處的時間。

「我覺得我沒有忽略娜塔西亞小姐的立場。」經過幾番思考，雪蕊絲還是堅守自己的想法，電話裡的聲音就像是對她這石頭腦袋無語似了一樣，沉默了好幾秒鐘。當然，也不排除是艾奧尼亞在想該怎麼教導他這死腦筋學生。

「我猜，你應該是想我和娜塔西亞有更多的獨處時間，但考量到娜塔西亞對你的不放心，以及她不會明言自己感受到的孤獨感，你認為你自願留下來看家是最好的選擇，對吧？」確實是這樣，聞言，雪蕊絲唯有沉默。

「既然你知道她對你的「不放心」，那你該察覺到的，娜塔西亞除了自己開心，也希望你能夠快樂。」

「她不需要你的遷就和成全，雪蕊絲。她一直以來所期盼的，就是你自由地成長，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情。」杯子與陶器交碰而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艾奧尼亞啜飲著溫熱的紅茶。「我們都知道你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心，你應該對這趟旅程很感興趣的。」

又被說中了。沒錯，她喜歡旅行，她有著龐大的好奇心與求知慾，縱使她不曾表露過出來（她以為），所以當初聽艾奧尼亞說要去旅行的時候，她是興奮的。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搭配這張無聊的臉孔一定天衣無縫，結果還是被看穿了。

兩年⋯⋯不，僅僅是幾天的相處、一句起七句止的對話長度，艾奧尼亞就已經摸透了她是一個怎樣的人，度過了怎樣的人生。這也是雪蕊絲不怎喜歡這位先生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他笑得太滲人了。

「你該做的，不是退出，而是思考該如何在滿足自己的私慾同時，達到你的期望。」老實說，艾奧尼亞根本就不介意雪蕊絲的參與，他很中意這名學生的沉著冷靜，也很喜歡她那充滿邏輯性的思考——他和雪蕊絲一樣，其實也支持她留下來看家的。只是，關乎到自己的妻子，那他這份過於缺乏人情味的思考方式，就得加入一些「感性」的元素。

最重要的，還是娜塔西亞開心。

「好好想吧，總之，旅行你是得跟上的。」

語畢，電話便傳來了「嘟——嘟——」的音效，老師主動結束了通話。

雪蕊絲就這麼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數字——那短得可憐的通話時間，再度陷入了沉默。

好吧，像艾奧尼亞分析的那樣，自己確實是有一點討好型人格了，經常下意識地抑壓自己的真實想法。過去了兩年，她還是沒辦法完成這道課題。果然那十六年的人生，不是說切割就能切割得乾淨。

——世界那麼大，總會有是你自己選擇的歸屬。終有一天，你也會為了自己而哼唱。

她憶起了兩年前，那紅髮的青年引領她逃離鳥籠時，對她所說的話。

「⋯⋯果然很難。」

她輕嘆了一聲，透過房間的玻璃看向了星空。
白的，黃的，紅的，藍的⋯⋯五彩斑斕。

星星以閃耀的方式歌頌著轉瞬即逝的生命。
那她呢？

指尖輕覆在自己的喉嚨上，
今天，依然不想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