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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戀 - 帰りの花筏

　※現世PARO，自由工作者 x 美大畢業生
　※BUG、OOC請多多見諒

　↓　↓　↓　↓　↓

　櫻花爛漫的盛開時，離別的意味正是濃厚，但對於一年到頭總是充滿著活潑氣息的藝術大學裡彷彿見不到一絲的哀愁，反而因為畢業展覽讓整個學校沸沸揚揚的，就連畢業式當天也是如此。
　站在被點綴得精彩的大門口前，伊黑先是凝視了那道拱門半晌，才緩緩的望向自己手中的傳單，上頭大大的寫明著〝○○藝術大學畢業式暨畢業展覽〞，標題之下的色彩也是相當的亮麗，一如眼前的藝術大學內被裝飾的模樣般。
　『每年的畢業式都很有趣哦，伊黑先生有空的話，請務必來看看！』對著他遞來了傳單時的那張笑容，至今都讓他無法忘懷。
　更正確的說來，是從一開始相遇就無法忘記她的笑容，明豔的就像是直接在心上烙印了下來，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樣充滿活力的笑著，如果真要說什麼時候笑容從她的臉上離去了…──『唔──對、對不起！』──不久前的記憶在腦中復甦，一臉驚慌的樣子完全失去了平時的模樣，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就匆匆忙忙的從他的眼前離去，連挽留的時間也沒有。
　不，硬是要說，他是有挽留的機會的，只是看她一副驚慌的樣子，想要伸出去的手也被自己的猶豫逼迫得收回了手，就只能看著粉綠色的身影在自己的眼裡逐漸離去。
　原本想著那大概是最後一次的見面了，可是為了這一日他早就工作進度全排開，就算想著要超前進度，卻遲遲無法動作，既然如此，想著就跟普通的假日一樣度過就好了，他卻總是朝桌面上放著的傳單瞧，怎麼樣都無法放下這一件事，甚至連飼養的寵物蛇也看出了他的焦躁不安，連連示意著要他出門，搭上了一點小小的勇氣，最後他還是站到了這裡。
　既然都來了，就進去看看吧。說服著自己的同時，伊黑將手裡的傳單細心的摺好，放到了隨身的包內，重整了一下心情後跨入了櫻花滿開的大學內，熟悉的名字立刻就透過他人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裡…──
　「甘露寺學姊她啊…──」

　※

　和甘露寺蜜璃的相遇是在半個月前，河川旁的櫻花也燦爛的滿開著，本該波光粼粼的小河上被落下的花瓣鋪成了粉色的小徑，迎著這樣的好光景，許多的人們也趁機到了河邊賞櫻，當然，他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相較於熱鬧的賞櫻，伊黑反而是選擇了人潮較少、也並非被櫻花簇擁著的河川另一頭坐下，一個人安靜的眺望著眼前的景色。
　獨自一人對他而言並不孤單，反而可以讓他得到好好的休息，生活的吵雜煩擾在一個人的時候總像是離自己很遠，也因此從小開始他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唦唦〞伴隨著風吹過的痕跡，身後的寥寥幾棵的櫻樹也發出了呼應的聲音，花瓣落得更是快了些，美麗的景色就像是童話故事般，如果真是童話，說不定這時就會從樹上掉下櫻花的精靈也說不定。
　…不過那也只是童話。伊黑自嘲般的哼笑了聲，拿著剛買來的櫻餅正要咬下一口時，風卻突地又吹了起來，比起剛才強烈上數倍的情況捲起了漫天的櫻花，如同櫻吹雪的模樣讓人不禁愣神，她就是在如此如夢似幻的景色中出現的…──「哇啊！」〝唦唦唦〞──從樹枝上落下的少女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身上，也不知道該說是她撐得快或是他躲得快，預想中的撞擊感並沒有出現，反而是睜開了眼時，兩人同是一臉驚訝的對望著彼此。
　造成櫻吹雪的風很快就停了下來，直到人聲再次吵雜了起來時，他們才像是大夢初醒般，女孩紅著臉驚慌地說著，同時從他的身上跳到了一旁，「哇啊啊啊！不、不好意思！」
　「不……沒什麼事……」看著滿臉通紅的女孩，伊黑突地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定睛一看，眼前的她確實就像是櫻花的精靈一樣。
　粉色和綠色漸變的三股辮和若草色的雙眼，正是櫻花含苞時的樣子，臉紅的模樣看來更像是花瓣上會帶著的淡粉色，襯在白皙的皮膚上看來相當的令人憐愛，讓人不禁心頭一顫。
　「那、那個……我的臉上有什麼嗎？」似乎是被盯得慌了神，女孩慌張的伸手碰著自己的臉，像是害怕自己哪裡失儀了般，努力的拍了拍自己不知道哪裡髒了的臉。
　「沒有。」看著女孩慌張的樣子，連他自己也跟著有些慌了起來，急忙的伸手制止了女孩用手指搓揉著自己的臉模樣。
　「哈啊、太好了……」鬆了一口氣的女孩露出了放鬆的模樣，隨後才回過了神，想起了剛剛的事情換上有些緊張的神情問道，「剛剛真是抱歉，您沒事吧？」
　「我沒事。」迎著女孩皺緊了眉頭的模樣，伊黑冷靜的開口，悄悄的把眼神移向了女孩的雙手──真要說的話，他反而覺得對方受傷的機率更大，「妳的手還好嗎？」
　他是鮮少做過這樣關心的人，說他薄情也好，但身旁的人受傷也不過就是舔一舔就會好的感覺，有事的機率根本比隕石撞地球還低，可是相比他身旁的同性而言，面前的女孩看來嬌弱，那雙手也是纖細的看來一握就會碎的模樣，承受了剛剛掉落時的重力加速度，受一點小傷就算是大幸了，幾乎無傷倒是不太可能的。
　然而女孩睜著她若草色的眼，對著自己的雙手正反面看了下後，將手掌攤向了他笑道，「我沒問題的，你看。」
　纖長的手指和看來柔軟的掌心確實一點傷也沒有，除去撐著泥土時染上的一點髒污外，連點紅起的痕跡也沒有。
　對此，伊黑有些驚訝的想著，沒想過面前的女孩居然有如此好的反應力可以避免一頭撞上他之外，連點傷居然也沒有。
　對著他笑了笑的女孩隨後伸手在自己的包包裡尋找手帕，嘴裡一邊叨念的模樣像是念著魔咒一樣，可是找上了幾分鐘似乎也沒找上的樣子，伊黑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妳不介意的話，要用嗎？」
　「啊、謝謝你！」接過了他遞去的手帕，女孩開心的笑著道過謝後，仔細的將手上弄髒的地方擦乾淨。
　迎著女孩認真的神情，像是被鬼迷心竅一般的、伊黑難得朝著陌生人接續了話題問道，「妳怎麼從樹上掉下來的？」
　如果真的是櫻花樹的精靈，登場也不該是用這樣的方式吧？而且女孩身上的穿著和有些大的包包看來一點也不像是不屬於這世界的人，準確來說就像是個學生的樣子。
　「咦、啊，我原本是在樹上畫圖的，結果剛剛風一大起來的時候帽子要被吹走了，伸手抓了下結果……」對著自己的不小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著女孩才像想起什麼似的驚醒，朝著四周來回張望著，「啊！我的素描本！」
　「素描本……」看著女孩慌張的模樣，他也隨著在四周看了看，最後在鄰近樹下的小矮叢中看到了一本長方形的簿子，伸手指著問道，「是那個嗎？」
　「哇啊！太好了！」高興地站起了身，女孩朝著樹叢奔去、拾起了簿子後便急急的又跑回了他的面前，認真的翻著簿子像是確認著裡頭的紙張沒有受損的樣子，卻倏地又對他攤開了某一頁，黑色的筆所勾勒出來的樹上風景就在他的眼裡展開。
　「這是我剛剛畫的，沒有被弄髒真是太好了。」女孩笑道，若草色的眼也隨之望向了自己的畫中，「從那個位置上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櫻花，也可以看見更多的景色，所以我一直很喜歡那個地方的。」
　「原來是這樣嗎……」驚嘆於對方圖畫中風景的鮮明，伊黑感嘆的附和著。
　「是的。那麼、嗯唔──」用以欣喜的語氣回答他後，女孩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糾結的皺起了眉頭對著他看了一會兒，隨後低下了頭說著，「不好意思現在才請問您，我該怎麼稱呼您才好呢？」
　原來是這種事嗎。對於那張表情多變的臉龐感到好笑，伊黑勾起了一抹幾乎看不出的笑容，回答著，「叫我伊黑就好。」
　「好的、伊黑先生。」得到答案的女孩看來相當的滿足，隨後笑著道，「我叫甘露寺蜜璃，是這附近的藝術大學的學生，請多多指教。」
　「請多指教。」
　禮貌性的打招呼過後，蜜璃笑著繼續了剛才的問句，「伊黑先生今天是來賞花的嗎？」
　「算是。」聽著河的另一端的喧鬧，要說賞花他這樣還真是不太像，沒有三五好友，也沒有帶上齊全的野餐裝備，只不過是路過和菓子店時挑了幾樣適合時節的點心而已。
　「打擾您賞花真的很抱歉……」露出了滿是歉意的樣子，蜜璃低下了頭道歉著，雙手也還握著剛才從伊黑手上得來的手帕，「也麻煩您借我手帕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沒什麼。」他也被自己難得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他素來不愛和人有太多互動，特別是女孩子，雖然不特別討厭、但也不特別的會去關注，會這樣對面前的人兒已經是連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看著低著頭還在自省的蜜璃，伊黑思考了會兒，將身旁還放著的一盒櫻餅遞向前去，引起了她的注意的同時問起，「要吃嗎？」
　「咦？怎、怎麼可以，這樣太不好意…──」〝咕嚕──〞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來自肚子的響聲就這麼打斷了她的婉拒，意識到自己的肚子叫了後，蜜璃整個臉上再次染上了紅暈，害羞的低著頭說著，「哇啊啊……對、對不起……」
　「沒什麼。」從盒子裡拿出了一個櫻餅，再次遞向了她後，比起剛才更直接的說著，「吃吧。」
　「謝、謝謝……」接過了櫻餅，看來還有些害羞的蜜璃小心的拆開了櫻餅的包裝，在他的注目下咬了一口後就驚訝的睜大了眼，對著他綻開了燦爛的笑容，「這個好好吃！」
　「合妳胃口就好。」看著面前人兒滿足的模樣，伊黑連在嘴邊的笑意也不禁深了些，跟著吃起了他剛才被打斷享用的櫻餅。
　他們的初次相遇就是如同童話故事般的驚奇，雖然他也不是王子殿下，甘露寺也不是櫻花的精靈或是公主，但是如果沒有這樣的相遇方式，伊黑相信他們也不會繼續深交下去，特別意識到這點是在夕陽西下時，想著該回去了的時候，蜜璃拿著一張小紙條有些抱歉的說著，「這是我的聯絡方式，手帕我會趕快洗乾淨還給伊黑先生的。」
　「不用特意還我也沒關係。」接過了紙條，上頭確實寫著手機的號碼跟通訊軟體的帳號，雖然接過，但伊黑也並沒有想過要真的將它輸入到手機裡，他本來是想將今天的相遇當成一場普通的意外，可讓人料想不及的是、它確實只停留在想的這個地步，「我先走了。」
　對著面前的女孩揮了揮手後，伊黑轉過了身，朝著回家的路才不過踏上一步，後頭一股溫暖的感覺就拉住了他的手，「那個──！」
　「嗯？」驚訝的回頭看向了拉住自己的人兒，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緣故，甘露寺的臉龐又染上了些許的緋紅，隨後像是鼓足了勇氣的抬起了頭，若草色的眼直勾勾的望向了他說著。
　「我可以請伊黑先生當我的模特兒嗎？」
　「嗯？」突如其來的請求讓他一愣，然而面前的人看來像是下定了決心，急急忙忙的補充說道，「因、因為畢業展覽上有一個最後的作業，我還沒有找到模特兒，所以……所以想要請伊黑先生你幫忙……」
　蜜璃的聲音越說越小聲了下來，最後只能用一雙杏眼盯著他，有些不安的問著，「……可以嗎？」
　會選擇他的理由是什麼？明明比起他這種人，找專業的模特兒應該會更好不是嗎？種種的問題積在了他的心裡，他本想脫口問出，但感覺對方就是拚著一股傻勁對著自己問的，這些問題問出了口，肯定只會讓她更加的慌張不安……
　風再次撫過了他們的身旁，有種還帶著剛才吃完的點心的甜意──「…可以。」──這大概就是一時的鬼迷心竅吧。
　然而，得到了答案的蜜璃再次展開了甜美的笑容時，他卻覺得偶而為之並不算什麼。

　×

　在那之後，他和蜜璃幾乎是天天見面，不外乎是作為模特兒讓她作畫，但是對於他來說，維持一個動作不動倒也不算什麼難事，特別是蜜璃第一天作畫時就笑著對著他說，「什麼動作都可以，伊黑先生就選個最舒服的姿勢就好了。」
　「是嗎。」得到這樣的答案後，他最初的擔心就消散無蹤，畢竟他確實有些擔心若是要維持指定的姿勢，過了太久後他可能會做不來，原本他還擔心著自己不習慣被打量太久，但也出乎意料的沒有什麼問題。
　第四天的時候他們約在了咖啡廳，吃過了午餐後聊上了幾句，蜜璃就從包包裡拿出了她的素描本，他也自然的拿出了帶來的小說看了起來，雖然不太能動，但看看小說這種只有手指和眼球運動的小事還是可行的。
　當他翻開了書的第三頁時，對面已經傳來了筆和紙接觸的唰唰聲，伊黑稍稍的抬起了眼望去，一臉認真的蜜璃就對著素描本認真的塗畫著──出乎意料的沒什麼問題的原因來自於她不過一眼後就能記得大概，不需要來回的打量，真要說打量的話，伊黑反而覺得是自己在觀察對方畫圖的模樣。
　三股辮是為了讓作畫順利扎起來的、頭髮的顏色變成這樣是因為喜歡櫻餅而染出的顏色……這些也都是他們聊天的內容中，蜜璃笑著告訴她的，比起畫家，他們的身分更像是相反，他才是畫下一切、觀察一切的畫家，而蜜璃更像是被他觀察的模特兒一樣…──「嗯？」突地，若草色的眼抬了起來，迎上了他打量的視線，「伊黑先生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被拆穿的時候總讓人不自覺感到窘迫，故作冷靜的拿起桌上的茶啜飲了一口後，打算把注意力再次擺回書上時，對面的蜜璃卻先驚呼了聲，隨後看去，她已經拿起包包在裡頭翻找著。
　是又在找什麼嗎？雖然相識不過幾天，但他已經多少了解到蜜璃的想法比起其他人有些跳躍，或許這就是藝術人的感覺吧？他如此想著，卻意外的不感到厭煩反而覺得有些可愛，特別是她找到東西時總會展露出甜甜的笑容──「啊！找到了。」笑著從包包內拿出了一個可愛的封袋，蜜璃的笑容跟以往一樣的燦爛。
　「這個還給伊黑先生。」把可愛的袋子往他眼前一遞，黑白相間的手帕被放在裡頭，「我洗過之後也有好好的熨過，希望沒留下什麼污漬痕跡……」
　「謝謝。」伸手接過了袋子，說實話他確實也不在意手帕究竟有沒有回到他手上，畢竟本來就是消耗品，他也有準備備品，就這麼不還給他也沒什麼大問題。
　「今天帶出門就是為了還給伊黑先生的，剛剛才突然又想起來，幸好沒有忘記呢。」看著他收下的蜜璃笑著道，得到了他一個點頭做為回應後微笑著再次拿起了筆，眨了眨眼對他問道，「那麼我繼續畫，可以嗎？」
　「嗯。」回應後，若草色的眼對他一撇過後又繼續低著頭描繪著，盯著那副認真的模樣一會兒後，他也將注意力完全的放回小說上。
　究竟從那雙眼睛裡看見的他是什麼樣子的呢？翻過了一頁，伊黑有些分神的思考著。
　從答應做為模特兒開始幾乎每天都會見面，但他卻沒有開口問過題目究竟是什麼才讓他做為模特兒，蜜璃也沒有特別的提起，只是每次都像是拚了命的畫圖，在中途時會出現小小的嘆氣聲，然後又翻到下一頁繼續畫著，進度怎麼樣他也沒有問過…──說實話，他意外的享受跟蜜璃在一起的時間。
　女孩的活潑明豔相較於他的原本有些枯燥單調的世界來說不外乎是個亮點，但他對過於熱情的人也實在不拿手，可是蜜璃卻又不太一樣，這種微妙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其實連伊黑自己也說不上來。
　〝──如果那就是戀愛的話……〞映在紙頁上的句子映入他的眼裡時，伊黑停下了往下看的動作，指尖觸碰著這句短短的話語，心裡卻泛起了尚未被命名的漣漪。
　那個午後，他對此困惑不已──如果這就是戀愛的話…──

　×

　「這個、給伊黑先生。」
　恰好是他們認識的一個禮拜時，蜜璃帶他來到了藝術大學的工作室，先是介紹了一陣後想起了什麼，才笑著對他說，『今天我把這裡借下來了，伊黑先生不用怕有其他人進來。』
　『嗯。』連日的相處下來不只是他多了解了對方，連蜜璃也大致上知道了他的習慣，不管是不太喜歡過於吵鬧的地方也好、或者是不喜歡被打擾也好，能夠記得這樣的小地方也讓人覺得貼心。
　介紹過後，讓他坐在迎著光的位置上時蜜璃卻是先朝他遞來了一張紙，他看著上頭繽紛的顏色構成的傳單，接了過來後問著，「這個是？」
　「畢業展覽的傳單，啊、就是我說請伊黑先生當模特兒的原因的展覽。」蜜璃笑著回答道，「因為是請伊黑先生做為模特兒，所以我想請你來看看最後的成品。」
　「是嗎。」聽著蜜璃的話，伊黑一邊看著手上的傳單，他本來就是自由工作者，沒什麼時間上的壓力，望著那一個星期後的日期，他無心的問起，「進度還好嗎？」
　「咦、啊、啊啊！還可以的……」露出了瞬間的驚訝，蜜璃又急急的掛上了自己平時的笑容，接著輕快的轉移了話題，「我們開始吧！」
　「嗯。」過於外向的人總是有些地方容易被識破，雖然他冷靜的順應了蜜璃轉移了話題，但坐在椅子上看著對著畫布苦惱的人兒，他多少也知道了些什麼。
　大概是不順利吧。他回想著，一個禮拜以來，蜜璃沒有第一次見面給他看過作品般的攤開過素描本，反而是一頁畫到了中途停下了筆，之後就換了一頁繼續畫了下去，但他畢竟不是美術專業也不是對方，無法得知蜜璃為何換頁也無法知曉對方究竟是哪裡不滿意，做為模特兒也只能夠坐在畫家的對面，反向觀察著作畫的她。
　一早下來他看掉了一本的書，坐在畫布前的人兒則是皺起了好幾次的眉頭，仔細的像是想要描繪些什麼，卻總是在噘嘴和歪頭之間不滿意的舉動來回著，本打算繼續看書的他思考了會兒，闔上了第二本書，朝著面前有些倦容的蜜璃說著，「先休息一下吧。」
　「咦？啊、伊黑先生累了嗎？不好意思……」有些慌張的道了個歉後，蜜璃看向了牆上的時鐘，換上了笑容後問著，「剛好到中午了，伊黑先生有想吃些什麼嗎？我可以去買回來。」
　「我去就可以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拿起了隨身的包包後，他轉向了想要推託而急著要說出什麼的蜜璃，搶先一步的說著，「畫了整個上午，妳已經累了吧？」
　「唔、沒關係的，我還…──」
　「先休息吧。」走到了蜜璃的面前，他用著難得的像哄孩子般的語氣說著，「想吃什麼我買回來，應該可以吧？」
　即使那語氣聽來像是哄著人，卻也帶著不容忽視的強硬，蜜璃只能眨了眨眼，雙頰泛起些許的緋紅後低下頭說著，「……那就拜託伊黑先生了。」
　「嗯。」得到滿意的回答後，他便走出了工作室，依照著剛才蜜璃帶他走來的路線走到了校外，在手機上尋找著這附近較有名的餐廳和甜品店。
　除了想著疲憊的時候吃點好吃的會心情好些外，也是顧慮到她是個隱藏的大胃王，雖然一開始她似乎有意想隱藏，但過了幾天後總還是會有漏餡的時候，被他隨口問起『剛剛不是也吃了東西嗎？』之後便滿臉通紅，支支吾吾最後才說出其實自己食量挺大的事實。
　『對女孩子來說這樣果然不太正常吧……』低著頭有些害羞的蜜璃不安地問著，但他想也沒多想的回答了，『會嗎？』
　每次吃到什麼都露出一臉幸福的模樣，比起不太正常，他反而還挺喜歡那樣滿足的模樣，畢竟他對於食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好，不僅沒有特別挑食也沒有特別喜好，所以相較之下，他反而更羨慕對什麼都可以直接說出喜歡的她。
　得到回答後的人兒只是睜大了雙眼，隨後開心的對著他笑了，像是得到了最滿意的回答般的喜悅感染了他，連嘴邊都不自覺得噙上了抹微笑。
　花了些時間把午餐買好後，折回工作室的路上他只是思考著這樣的量是不是夠對方吃飽，不拐過了個轉角後，幾個學生的蹤影也出現在他的面前，有說有笑的談著話，「話說回來，下禮拜就是畢業展覽了呢！」
　「說得那麼期待做什麼，想在展覽上看到妳的畫嗎？」
　「才沒有！不要亂說了，我只是好奇前輩們的作品會是什麼……特別是甘露寺學姊。」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伊黑免不了把剛才思考的心思撥了一點出來，雖然偷聽的舉動不太好，但既然提到了，就算要讓他裝成完全沒聽見也是不可能的。
　「說得也是，不知道甘露寺學姊會找誰當模特兒呢，感覺學姊對誰都很好，完全看不出來會找誰。」
　「就是啊……啊！可是我聽說學姊這次意外的有點畫不出來的樣子，到現在還沒交出草稿來，連老師們都很驚訝呢。」
　「咦？那個甘露寺學姊居然有這樣的時候嗎……」
　「我也覺得很吃驚，不過既然是她的話應該最後還是趕得出來的吧。」
　…把話聽到了一個完整的段落，恰好他也走到了工作室的大樓前，面前的女孩們沒有停下腳步繼續的往校園內走去，看著幾個女孩的背影，伊黑忍不住想著如果甘露寺是像他們話中那樣充滿靈感的樣子，那麼如今的困境到底為何會發生？
　或許從她邀請他做為模特兒的一開始，這樣的結果就成了定局吧？抱著困惑，他走回了工作室內，原本安靜休息著的人兒看見他進來後笑了起來，「伊黑先生，歡迎回來。」隨後用平時的模樣湊到了他身旁，接過了一袋午餐後開心的說著，「哇啊、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迎著那張笑臉，伊黑想著，除了希望能夠順利外，也別無他法了，「喜歡的話就多吃一點吧。」
　又從袋子裡拿出了幾塊甜點、甚至還有她最喜歡的櫻餅後，伊黑道，而他的小小私心告訴他，自己已經無法再退回陌生人的位置上。
　望著那張笑臉，就連陰暗的心情都能被點得明亮般的舒心。

　×

　但要說全然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光是那一天的下午他就被問起了幾次『怎麼了嗎？』拿著調色盤的蜜璃露出了些許困惑又擔心的樣子，他也只能用一句『沒事。』搪塞過去，擔憂的人兒只能默默的點點頭後，繼續一筆一筆的塗著面前的畫布。
　然而到最後，蜜璃看來還是沒畫出想要的模樣，苦惱的神情全被坐在對面的他給盡收眼底。
　稍微收拾後他們一起走出了工作室，從大樓走到車站的過程中，蜜璃如同平常般的談著她最近的發現，身為藝術大學的學生總是在某些時候能觀察到他人沒辦法察覺的事情，她也樂於和他人分享自己所看見的事情，而他就作為最棒的傾聽者一路聽著、陪著，一路走到了車站。
　『那麼，伊黑先生明天也麻煩你了，地點的話…──』
　『妳不休息一下嗎？』難得的截斷了她還沒說完的話，伊黑看著原本笑著的人兒露出了驚訝又困惑的神情，接著轉變得緊張起來，直問著，『是、是我做了什麼事情嗎？』
　稍微向他逼來的動作或者是皺緊眉頭望著他的若草色中無一不傾訴著她的緊張，不過伊黑當然明白那不可能是她的錯，以平常的口吻回答著，『沒有，是我也想休息一下，明天可以先暫停嗎？』
　『咦？啊……是這樣嗎……』得到回答後的蜜璃突然有些洩氣的樣子，原本舉在胸前緊握的雙手也緩緩的放下，但意識到他還在面前後又連忙的笑起，『我知道了，明天就請伊黑先生好好休息吧！』
　『嗯。』了解的應了聲後，他一如往常的先送了蜜璃進了車站閘口，揮手道過再見後才獨自走回了自己的公寓，看來就像每個平凡無奇的日子一樣。
　可從那個平凡無奇的日子後，他們已經三天沒見面了。工作到一個段落後，窗外已經是一片的黑夜，看著寫著凌晨三點半的時鐘，伊黑輕聲的嘆了口氣，他平時工作不是不會到這個時間，只是…──打開了放在一旁的手機，點開了通訊軟體後最上頭的未讀訊息，來自蜜璃的關心就落入了他的眼裡。
　從那天後他藉口生病了，到今天就沒有再見過面，說實話連伊黑自己也沒把握這樣是不是最好的，但換個方面想，如果到今天還沒辦法畫出來的話，面對只剩下三天的期限她應該是會選擇更換模特兒，這樣的話或許更好，至少她能夠順利交出作品迎接畢業，而不是在最後迎來一場空。
　〝伊黑先生要多休息，我也會好好加油的！〞後頭附上了加油的貼圖，一如她平時的模樣，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回覆些什麼才好，明明是看似簡單的事情，然而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做不好，只能繼續冷淡的處理。
　反正他本來就是這樣薄情的人。從小到大，他也得到過許多次這樣的評價，無論是那些想要靠近他的人也好、朋友的笑語也好，甚至連家人也是這麼說著。
　「……嗯？」突地，手上傳來了冷冰的觸感，喚回了他原本沉溺於過去的意識，鏑丸不知道何時從書桌旁的箱內爬了出來，纏上他的手直盯著他看著，就像是安慰一樣。
　以前也是這樣。想著自己鮮少人陪的過往，伊黑放下了手機，摸了摸牠的頭，「我沒事。」
　像是對著牠說、也像是對著自己說，相識不過一個禮拜就墜入情網也肯定會迎來不怎麼好的結局的，用各式各樣的理由說服著自己，好不容易安下心來後，本想著要回到床上好好休息再來思考要如何繼續裝出生病的模樣，然而突然響起的通訊軟體通知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怎麼介意的拿起看了一眼，卻在看見訊息的當下徹底的驚訝了，之後連忙的將手上的鏑丸放回箱中休息後，拿起了外套就往外頭跑了出去。
　還亮著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來自蜜璃的訊息──〝我想見伊黑先生，現在在附近的便利商店裡〞──不出所料，當伊黑一路跑到了離家裡最近的便利商店後，一眼就看見了那抹粉綠色的身影，「……甘露寺……」
　喘著氣對著揹著包包站在雜誌架旁的人喊著，被呼喊的人兒先是愣了會兒，隨後才驚訝的抬起了頭、發現了他，「……伊黑先生！」
　「哇、哇啊，你怎麼突然來了。」放下了手上的雜誌，蜜璃一臉緊張的說著，「你的身體還好嗎？」
　「為什麼這時候來了？」沒有先回答來自對方的問題，伊黑直直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希望先得到她的回答。
　「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伊黑先生這時候還會看到訊息……」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蜜璃的聲音也變得小聲了起來，「我原本只是想試試看，想著等一下就要收回訊息的……」
　好不容易緩過了氣後，伊黑也只能先無奈的嘆了口氣，冷靜的說著，「我沒有生氣，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妳這時候會在外面。」
　「啊、這個的話……」一邊回答著，蜜璃一邊從包包裡拿出了平時她帶習慣的素描本，翻了幾頁後對著他攤開了其中一頁，如同鏡像般的黑白的他就在紙上浮現，「……我總算把草稿畫完了，想要先給伊黑先生你看看，所以就跑來…了……」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這樣的舉動有些不當，話說到後頭的蜜璃聲音比起剛才更小，甚至連臉也跟著紅了起來，若草色的眼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後，紅著臉慌張的道起了歉，「不、不好意思！」
　「不，不用道歉也沒關係。」看著素描本上的畫，伊黑的心情頓時有些五味雜陳，雖然草稿順利的畫出來了是一件好事，但突然間對於她的愧疚也湧了上來，他避著她的這幾天，蜜璃肯定是一個人對著空白的畫布思考了許久吧？
　一眼看去，杏眼下的稍淺的黑眼圈就訴說了她這幾天的辛苦，更別提在凌晨還跑來找他的狀況，肯定是熬到了剛才才畫完，憑著一股傻勁就跑來找了他吧？
　想到這裡，就算想要說些女孩子這種時候出門太過危險之類的話，他也說不出口，只能在連店員都開始注意起了他們的時候，對著面前的人兒開口說道，「不介意的話先回我家吧，這時候妳一個人回去也很危險。」
　雖然說一個女孩子凌晨到一個單身男人的家裡也沒好到哪就是。他在心底默默地想著，但想著自己也不會對她做些什麼，而且如果她堅持要回家，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闔起素描本的蜜璃眨了眨眼，思考了半晌後才帶著些許的不安看向了他，「……如果不麻煩的話。」
　「嗯。」得到允許後，隨意的從便利商店的飲料架上拎了兩瓶飲料，又拿了幾樣零食點心後，他們才從便利商店離開，回到了他的公寓。
　掏出鑰匙開了門後，先將手上的物品和身旁的蜜璃帶到了客廳，說著「妳先在這裡等一下，什麼都可以隨便用，也可以先吃點東西。」得到了她的一聲回應後，伊黑便走回了房間裡，翻出了前幾天剛洗過的毯子和枕頭。
　雖然讓女孩子睡沙發上似乎不太好，但畢竟他還是個男人，直接的說可以到他的房間休息也有些彆扭，也只能夠這麼做了。拿著必要的東西回到了客廳時，他意外的沒在沙發上看見蜜璃，反而是春季微冷的風迎面吹上他的臉，抬頭望去，他才發現了粉綠色的身影正站在陽台上眺望著什麼。
　把手上的物品放下後，他緩步的走近了在陽台上的人兒，輕聲問道，「怎麼了嗎？」
　「啊、沒有，沒什麼。」意識到他回來的蜜璃只是轉過了頭，對著他笑了笑卻轉回了頭，望著面前已染上了些許晨光的天邊說著，「伊黑先生的家有很漂亮的景色呢。」
　「是這樣嗎。」跟著蜜璃的話望向了面前的景色，說實話當時他租下這間公寓並沒有考慮太多，景色也並未是他所考慮的，能夠有目前這幅美景只能說是幸運而已。
　或許是因為凌晨都市的沉寂讓他們也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回會兒，蜜璃才又輕聲的開口，不似以往充滿活力的說著，「……給伊黑先生添了很多麻煩，真的非常的不好意思。」
　「嗯？」感到不解的望向了一旁的人兒，那雙若草色的眼裡滿是歉意，正直直的盯著他。
　「伊黑先生應該……是因為我才裝病的吧？」連露出的笑容都充滿了歉意，蜜璃微微的皺起了眉頭說著，「明明是我邀請你當模特兒的，結果卻反過來被你擔心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沒這回事。」望著面前的人兒，伊黑冷靜的說著，「這幾天我身體確實不太舒服，今天才好了一點而已。」
　脫口而出的話語伊黑當然知道有多麼拙劣，但是比起看見平時如同太陽般燦爛的笑容變成這副模樣，他還寧可用謊言去填補。
　然而蜜璃只是了解一切似的笑了笑，柔聲說著，「從第一次見面我就這麼想了，伊黑先生真的是很溫柔的人呢。」
　別與以往的評價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為了掩飾臉上的紅，伊黑轉過了臉，望向了面前隨著時間變得更加明亮的天空，「……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
　「是嗎。」或許是看出了他的不自然，蜜璃只是笑了笑，原本皺起的眉頭和滿是歉意的神情已經換上了平時的表情，「其實我自己也很意外，這次的作畫居然會花這麼長的時間。」
　「嗯？」看向了一旁的蜜璃，然而這個眼神卻在突然間讓她又慌了手腳，連忙的說著，「啊、不是伊黑先生的問題的！只是因為……因為……」
　「因為？」看著卡在同一個字上的蜜璃，伊黑望向了她，等待著她接下去的話語，卻在鴛鴦色的眼裡看著蜜璃的臉逐漸染上緋紅，露出了些許羞澀的模樣。
　「……每次畫完之後，我總是會覺得哪裡不對。」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模樣，蜜璃的話中再次的多了幾分的歉意，「雖然看起來像是完成了，可是又覺得哪裡有些奇怪，所以只能一改再改……讓你陪了我這麼久，真的很抱歉。」
　「不，沒什麼關係。」看著面前說到最後甚至對著他低下了頭的蜜璃，他沉默了會兒，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讓他開了口，「……我自己也挺開心的。」
　「咦？」一聽見了他的回答，蜜璃驚訝的直起了身，微微瞪大的杏眼和嬌憨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有股憐愛感，絲毫沒有做作的模樣。
　或許是迎著她這副樣子，自然而然的，伊黑將原本放在心裡的話如數道出，即使未直接看向她的眼，也是他真切的感受，「妳在身邊的時候會有種讓人放鬆的感覺，而且妳的笑容會讓人覺得很舒服。」
　「是、這樣的嗎……」聽著對於自己的稱讚，剛才臉上還沒完全褪去的緋紅又被添上了幾分，像顆蘋果般紅彤彤的模樣。
　「嗯。」他輕聲的應著，「所以比起跟我道歉，反而是我更該感謝妳。」
　「伊黑先生……」或許是得到的答案太過於意外，身旁的人兒只能喊著他的名字，卻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望著面前泛起魚肚白的天空，他深吸了口氣，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後轉過了頭，迎上了仍滿是驚訝的眼，彎起了眼道出了最後一句的話語，「……謝謝妳。」
　那個瞬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柔軟的觸感貼上了他的唇，來自於面前女孩的香氣盈滿了他的所有呼吸──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連給他一點思考的時間也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蜜璃早已離開了他的面前，摸著自己的嘴唇一臉驚慌的模樣，「我、那個……」
　想要說些什麼安撫對方驚慌的情緒，但說實話他也被突如其來的親吻動搖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話還沒來得及說出，滿臉通紅的她便急忙的丟下了句「不好意思打擾了！」隨後連忙的跑進了屋內，拿起了她帶來的包包後就往門口直衝，連挽留的機會也沒給，只留下了他和一早的清晨在陽台上沉默的回想著。
　微冷的風吹過了他的臉邊，卻吹不散嘴唇上殘留的柔軟和暖意。

　※

　那股暖意直到現在也還未褪去，可惜的是他或許已經不會得到任何的解答。一邊在校園內走著，伊黑一邊打開了手機，點開了他這幾日來看過了好幾次的通訊軟體，依然是沒有任何的未讀訊息。
　真要說的話，或許這也算是答案吧。深深的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回了口袋後，他認真的朝著目的地走去，前頭聊著天的女孩們笑得開心，正大聲的談論著今天展出的作品。
　「話說回來，你們知道甘露寺學姊的模特兒好像是校外人士嗎？」
　「咦？這樣不就有很多人失望了嗎，聽說之前還有人在打賭呢。」
　「就是啊，聽說結果讓很多學長跟我們這屆的人失望呢，原本想說人人都有機會，這下子變成全都沒有機會了。」
　「這倒是，啊、可是妳猜那個傳說會不會對校外的人就沒用了啊？」
　「嗯……這個我也不知道──啊！時間差不多了，再不去會來不及趕上獻花的。」
　「啊、真的，我們快走吧！」
　急急忙忙的加快了步伐後，前頭的女孩們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不過他倒是不怎麼著急，畢竟他什麼也沒帶上，只不過是為了來看作品的最終樣貌──或者是說，是最後一次來見她──過了展覽後，他們沒有進一步、甚至變得更為僵化的關係會隨著時間慢慢回歸陌生，到最後可能連在路上擦肩而過也不會停下，就跟每個春季盛開的櫻花一樣，一片片的擦身而過後就不再相見。
　即使如此，他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落花總是無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便是如此。
　迎著歡呼聲，伊黑恰好拐進了屬於蜜璃就讀的系所專屬的大樓，一眼望去中庭裡全是滿滿的人潮，卻不難在人海中認出那頭鮮明的髮色。
　一如往常笑容滿面的蜜璃正在人群中跟周圍的人們談笑著，手上滿滿的花束也好，開心的模樣也好，無一不讓人感覺到她的欣喜。
　如果這時候他過去，也只會讓她困擾吧。駐足在人潮的外圍，鴛鴦色的眼從她的身上移開，尋找著那張有著他的畫布，想著看過一眼後就當作一個完美的句點，卻在眼神來回幾次的搜索中落了個空。
　或許她是連模特兒也換了吧？視線再一次回到了蜜璃的身上，伊黑只是靜靜地望著那張笑容，沒有半點的失望，畢竟他是知道的，那天的結束是多麼的尷尬，幾乎是把他們一個多禮拜來相處的時光也賠上都挽回不了。
　所以他一點意外的感覺也沒有，更準確的說來，是他早有心理準備，既然已經不需要他了、也看過了他最想看的景色了，他就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了，「……回去吧。」
　宛如嘆息般的對著自己喃喃自語著，轉過身的動作沒有半點的猶豫，但或許是因為留戀，他彷彿還能聽見來自人潮中呼喊著他的聲音，然而隨之而來的，依然是人們交談著的歡樂笑語。
　呼喊或許就只是個錯覺，來自於他的思念。

　──可沒想到最後，他還是走到了這個地方。
　望著面前的河堤和櫻花，他難得的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平時總是他冷言冷語的談論著其他人太拘泥於感情，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是陷入了這樣的困境。
　果然戀愛會讓人變笨這句話是真的，就連單戀也是。放棄了繼續走下去的想法，坐上了草地，面前的景色一如往常的美麗，就像是從沒有變過的模樣，可是落下的花瓣也好、流過的水也好，都已經不是那一天的模樣了。
　甘露寺的身邊肯定也是如此，未來的她一定會遇見更好的人，他只不過是個過客，也不必太在意什麼，隨著時間流逝，這段回憶肯定會逐漸淡去，連同這份感情一起褪色，最後成為腦海中不起眼的一個部份。
　就這樣作為兩個禮拜以來的戀情的終結，已經是最好不過的了。伸手想抓住面前落下的花瓣的當下，風卻倏地刮大了起來，一如初遇那日的景色，漫天的粉色盈滿了他的視線，在那之中，他…──「……伊黑先生！」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裡時，動作也好、思考也好的一切都停了下來，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想把那聲呼喊當成自己過多的思念時，第二聲的呼喚又緊追而來，甚至比起第一聲來得更近，迫使他不得不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在漫天的櫻花中再次看見了那道粉綠色的身影。
　「甘露寺……」他訝異的站起了身，迎著朝自己跑來的女孩驚訝的只能喊出她的名字，卻找不到繼續下去的言語。
　為什麼會跑來？為什麼知道他在這裡？就算有滿心的疑問，到最後他還是一句話也沒問出口，別於平時愕然的看著蜜璃跑到了他的面前，接著連氣都還來不及喘過來，直接的就把懷裡的物品往他的面前一塞，「──我喜歡你。」
　「唔？」四個字所構成的句子看似簡單，卻無疑對他像顆炸彈般的引爆了他所有的思緒，一時間連他連呼吸的方法都忘記，只能望著面前低著頭還喘著氣的蜜璃一臉震驚。
　興許是沒得到回應讓她起了疑，蜜璃稍稍的抬起了頭，看向伊黑難得露出有些震驚的模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剛才因極力奔跑而無法思考的腦袋才運轉了起來，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什麼，「我、咦？那個…──哇啊！我怎麼先說出來了！」
　羞恥的把自己的臉埋得更低，白皙的臉蛋上原本因奔跑後染上淡紅，卻因為自己說出的話變得更像顆蘋果般紅潤的顏色。
　大概是因為急忙趕來，嘴巴一瞬間跟腦袋連不上吧？看著面前人而羞紅了臉的模樣，伊黑了然的收起了震驚的表情，安撫般的說著，「沒關係。」
　「嗚……」因為害羞而發出些許的悲鳴，若草色的眼緩緩的眨了眨，像是鼓足了勇氣般深吸了口氣後，蜜璃才再一次的抬起頭，迎向了他，「對不起……我原本想最後再說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
　「我不介意。」看著連眼眶都有些紅起來的蜜璃，那副模樣讓人感到憐愛，如果可以，他也樂意為她拭去眼淚，但或許她並不需要。
　「那個……伊黑先生……」把手上的物品朝他又推去了點，別於平時總是笑著的模樣，她看來有些緊張的說著，「你可以收下這幅畫嗎？」
　「嗯？」隨著話題，他這時才看見了她遞來的物品是一幅畫作，畫面上的人依然是他，但圖上的模樣卻別於他前幾日看見的草稿──清晨的顏色、他微笑著的模樣──無一不讓他想起那一個早晨，「這是……」
　「……那天從伊黑先生家回去後，我就重新畫了一幅。」抿了抿唇，蜜璃吸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關於親了伊黑先生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看著面前對著他深深的鞠躬著的人兒，他當然知道自己並不在意，甚至他還有幾分的欣喜，也因此他伸出了手，接過了那幅為了他而畫的作品，「……謝謝妳。」
　「伊黑先生……」得到這樣回應的她似乎又驚又喜，眼眶似乎又紅了些，彷彿就要開心得哭了出來，卻突然又將話鋒一轉，看著那幅被他接過的畫說著，「伊黑先生知道嗎，我們學校有個傳說……」
　「傳說？」這麼一提，他就想起了剛才走在人群的後頭聽見的話題，女孩們叨叨絮絮地說著
傳說會不會實現的話題，但具體內容是什麼他並沒有聽見，也只能靜靜的等著面前的人兒為他解答
　伸手揉了揉眼睛，蜜璃像是重整了心情，對著他露出了笑容，若草色的眼明亮的望向了他，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緋紅，笑著說道，「如果最後的作品是喜歡的人的畫，就能和他一生相伴。」
　「雖然剛剛說過了，可是我還是想再說一次……」彎起了眼，蜜璃柔聲對他再次說著──「伊黑先生，我喜歡你。」──〝唦唦……〞即使風聲吹過，也吹不散這句落入他耳中的告白。
　「甘露寺……」他沒想過這樣的可能，剛才聽見她先說出來的話也只當成是急過頭的意外，然而當它被這麼正式的說了出來後，他卻依然一句話也答不上。
　迎著他愕然的模樣，蜜璃只是彎起了眼，對著他伸出了手，滿是期待的笑道，「請你和我在一起吧。」
　他眼裡盡是蜜璃一臉喜悅的笑，比起平時更讓人感到幸福的模樣，她就是這樣直率得讓人喜愛的女孩子，即使他們不過認識了兩個禮拜，卻不禁讓人想要更加了解她，彷彿童話裡的精靈，有股讓人深深著迷的魅力。
　他是不可能會有第二個答案的──伸出了手，他握住了那只柔軟的手，迎著她笑得更開心的模樣將她擁入了懷裡──「我喜歡妳。」靠在她的耳邊，他輕聲的回應著。
　「也請妳成為我的戀人。」迎著那雙盈滿了喜悅的眼，拉起了那只握著的手，似是宣示般，伊黑輕輕的在她的指尖上落下了一吻。
　「伊黑先生……」即使沒有得到正面的回應，這樣的舉動也惹得她原本壓下的情緒一瞬間湧出，喜悅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著，她緊緊的握住了牽著自己的手，模樣幸福的笑道…──
　「我願意。」
　三個字的肯首彷彿是他們等了許久的美好結果，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淚，想要說著自己不過是太開心而哭出來的時候，伊黑卻先一步將她落下的淚珠吻去，自然的就像他們早已交往了許久。
　或許真是如此也說不定，一見鍾情也好、感到熟悉的模樣也好，或許在久遠的以前，他們早已經在彼此心上落下影子，隨著時光荏苒，終於再次相遇了也不一定。
　若真是如此，便是神明眷顧了他們一次──握緊了相扣著的手，它們在相視而笑中交換了一個吻──不需要盛大的歡呼也無所謂、也不需要多麼浪漫的場面。
　遇見你，便是此生的意義。

　×　×　×

　「話說回來，典禮呢？」看著身旁總算停下哭泣的人兒，伊黑好奇的問著。
　迎著他的困惑，蜜璃露出了些許狡猾的模樣，笑著說道，「我是趁著主任在致詞的時候跑出來的，應該沒…──哇啊！」突地，拿出手機的蜜璃驚訝喊出了聲，原本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僵硬。
　「嗯？」冷靜的看著戀人的模樣，伊黑等著來自她驚呼的原因。
　「開始發畢業證書了……」拿著手機，蜜璃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是抓緊了時間跑出來沒錯，可確實沒想過會花多久的時間。
　望著一旁的人兒陷入了該怎麼辦的苦惱中，伊黑反而是輕鬆的站起了身，在她困惑的眼神中再次伸手道，「快點回去吧，我陪妳。」
　那樣的景色又讓她為之一愣，然而手機的震動再次傳來時喚回了她的意識，急急的伸出了手，搭上了他的手後卻又忍不住綻開了喜悅的笑容，彎著眼回答著，「好！」
　在春季的櫻花中，他們一起奔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