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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麗諾絲X塵猙】恃寵而驕

　　距離卡麗諾絲對塵猙發火趕他離開後，已經過去三天了。塵猙本人的確沒出現在她面前，可她身邊的一切，卻處處都是青年經手的痕跡，呈上來的蛋糕是她最喜歡的，房裡的花瓶會換上新鮮盛放的百合，她睡前看了一半的小說被夾好書籤，收進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裡，旁邊甚至放著兩塊她從不被允許多吃的土耳其軟糖。

　　明明會做這種份外的事，卻真的因為一句話就不來見自己，難道他聽不出那只是氣話嗎？或乾脆是存心想氣她？說起來她會生氣也全是塵猙的錯，誰叫塵猙不但對她訂婚的消息無動於衷，甚至說出她和對方門當戶對、十分般配這種話，不解風情到簡直像是故意為之。

　　畢竟就連父王和兄長們都知道他們兩情相悅，還表示全力支持，讓她不必擔心什麼政治聯姻——否則斷然不可能准許一個異性侍衛頻頻出入她的房間——塵猙這個與她朝夕相處的人，又怎麼可能一無所知呢？可這個死腦筋的傢伙卻在介意什麼身份差距，始終不肯表露真心，才逼得卡麗諾絲拿訂婚的事情要他表態，誰知塵猙的反應令她越發惱火，實在氣不過，當下便賭氣將人趕出去，而對方連她賭氣的話都沒聽出來，自然令她更生氣了。

　　然而幾天下來她過得處處不順，替代的女傭不懂她的心意，不知道她的奶茶要加兩塊方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替她取小說的下一集。磕磕絆絆的生活瑣事令她煩悶至極，女傭畢竟沒有犯什麼大錯，況且她身為公主，於情於理都不好輕易對下人發火，只得獨自生悶氣，直到最後終於受不了，還是讓人將塵猙喊了回來。

　　青年和平時沒什麼區別，規規矩矩地半跪向她行禮，喚了聲公主殿下後便靜候她的命令，彷彿這些天的冷待並不存在，或者他絲毫沒有因此動搖。無論是何者，都令卡麗諾絲的心情更差了，她將手裡的銀叉擱在碟子上，用家庭教師聽見肯定會責備的語氣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屬下不知，請公主殿下明示。」塵猙低著頭，語氣恭敬又慎重，她完全挑不出錯處——她當然挑不出錯處了！

　　「你再喊公主殿下，就不要當我的侍衛了！」

　　卡麗諾絲沒忍住地提高音量吼了一句，這下家庭教師不只會責備她，恐怕還要罰她抄書了。她連忙喝口奶茶，撇開頭試著強迫自己冷靜，塵猙似乎也被她的語氣嚇到了，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卻一個音也沒發出來。其實青年不說更好，卡麗諾絲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些「屬下知錯」之類的請罪，姑且不論塵猙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這些話她聽得難道還不夠多嗎？他就沒有別的話對她說嗎？

　　「我問你，你究竟還想不想當我的侍衛？」卡麗諾絲雙手環胸看著青年，有些咬牙切齒地問。

　　「無論發生何事，屬下終生都會是公……您的侍衛。」

　　算你改口得快。卡麗諾絲氣呼呼地想。

　　「那如果我說，除非和我結婚，否則別想繼續當這個侍衛呢？」

　　她此話一出，青年向來平靜的表情終於掛不住了，灰褐色的眼裡流露出明顯的慌張，身子也肉眼可見地顫抖起來。卡麗諾絲不禁有些得意，她當然知道這話出自她口中有多失當，但這人在她面前從來都是四平八穩、謹守禮節的模樣，她一再進逼才剝出一絲真心——而她可沒這麼容易滿足，她生來便是備受寵愛和眷顧的人，理應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當然也包含青年對她的情意。塵猙越是一聲不吭，她越想問個明白，非要青年將無關緊要的身份差距拋諸腦後、將過去壓抑的所有情感一一說來，才肯勉強罷休。

　　然而青年總是有新的辦法惹她生氣。

　　沉默良久後，塵猙終於有了動靜，他顫抖著手去解腰間的佩劍，動作罕見地笨拙，還險些將劍摔到地上。卡麗諾絲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撐著臉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而青年折騰許久後才將劍捧在手心，顫顫巍巍地舉過頭頂，雙眼緊閉，聲音聽上去沙啞得過份。

　　「倘若如此……屬下便不配再擔任您的侍衛。但屬下已起誓將性命獻給您，因此……請您結束屬下的性命。」

　　這又是哪來的胡話？

　　卡麗諾絲聞言登時氣急，顧不得什麼規矩，拍掉劍後便倏地上手掐住青年的雙頰，強迫對方仰頭看向自己，用極其嚴厲的語氣強調：「你是我的侍衛，我絕不准你輕易求死，你也不許再讓我聽見這種話！」

　　青年沒有掙扎，順從地仰起頭與她對視，神情看上去並不很理解她為何反應如此激烈，但此人總算還懂得一點察言觀色，沒再說出更多惹她生氣的話，只用動作表示自己明白了。見青年勉強點頭，卡麗諾絲才鬆開手坐回椅子上，慢慢將呼吸調整好，試著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她看著跪在地上的青年，一陣沉默後，索性將話說開了：「塵猙，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你，如果你不肯和我結婚，那我嫁給旁人也沒什麼意思，乾脆就不嫁了——反正父王說我開心最重要。」

　　「萬萬不可！」塵猙剛垂下去的頭又猛地仰起來，滿是錯愕地問：「您、您怎能因屬下耽誤婚姻大事！」

　　「那就得看你了。」卡麗諾絲見狀，不免有些狡猾地笑了起來，「你看，我不打算嫁給其他人，所以只有你能解決這個問題了，是不是？」

　　「我早就告訴父王和兄長們了！他們都說比起不知哪來的王公貴族，更放心讓我跟你結婚，畢竟他們才捨不得我遠嫁呢！而且我也捨不得他們。還捨不得我的花園和人民。」

　　卡麗諾絲邊說邊悄悄觀察青年，見對方的神情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便順勢做出有些委屈的樣子：「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你一直保護我、陪我玩、幫我偷偷藏糖果，還會讀睡前故事給我聽，雖然父王和兄長們，加上城堡裡所有女傭、侍衛、僕人和園丁全都對我很好，可只有你是不一樣的。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不只是以公主和侍衛的身份——難道……你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嗎？」

　　「屬下……」塵猙蹙著眉，像是刻在骨子裡的規矩和她早已知曉的真心互不相讓，於是她決定乘勝追擊。

　　「你明明也想過，對吧？」她一把拉起青年，強硬地將對方按到面前的椅子上。「我知道你不是因為誰的命令或對神的誓言，才一直對我這麼好的，而且你也不忍心讓我一直等你，對不對？所以拜託了塵猙，如果你真心喜歡我，就和我結婚吧？」

　　這話說完，卡麗諾絲便將腹稿吐了徹底，暫且說不出更多東西了，只得等待對方回應。但她並不十分擔心，她對青年的死腦筋早有覺悟，反正即使青年直到最後仍不肯同意，她也有的是時間等，再不濟她還能找兄長的王妃們商量呢！她可不會輕言放棄，她確信自己總會想到辦法的。

　　而塵猙確實安靜了很久，久到卡麗諾絲實在忍不住要嘆氣，可出乎意料地，在她以為今天不會有結果，打算暫且放過對方時，青年竟主動開口了。

　　「選『我』……真的好嗎？」

　　青年的聲音壓得極低，彷彿是沒打算讓第二人聽見的自言自語，可如此近的距離，卡麗諾絲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我總是惹妳生氣、不懂妳的心思、不像其他貴族能用各種方式逗妳開心，甚至遠不夠體面。當年蒙國王陛下開恩，我才能留在城堡裡，可和我這樣來歷不明、身份低下的異族人結婚，定會被人民和鄰國議論。如果妳會因為這樣不快樂……我又怎麼能和妳結婚呢？」

　　塵猙垂著眼睛，話說得很慢，語氣透出濃烈的不安和沮喪，就連一向挺拔的身姿似乎也崩解了，只剩骨架勉強撐著，輕輕一碰就會應聲倒下。卡麗諾絲於心不忍，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拉青年的手，摸著很久以前便因習武而生、她再熟悉不過的糙繭，握緊那雙乾燥而溫暖的掌心，彷彿幼時變裝溜出城堡，拉著比她年長幾歲的少年跑過長街。當時的塵猙還沒那麼多老成的面具，於是她清晰地記得那雙眸子在陽光下迸發出明亮的光彩，而後漫長的歲月裡，她逐漸辨認出那是赤忱剔透的喜歡。

　　她喜歡青年，青年也喜歡她。世上哪還有更好的事呢？

　　「人民當然會理解的，至於鄰國的貴族——我又不是和他們結婚，隨他們怎麼說，我才不在乎呢！」卡麗諾絲輕哼一聲，問道：「你還不懂嗎？只要你答應會一直對我好，就比任何事情都更讓我快樂了！」

　　她說起「快樂」二字時情緒格外高漲，連自己都能察覺這份神采飛揚，而那似乎也終於打動對方，塵猙抬頭與她對視，半晌後緩緩開口，問她選自己真的可以嗎？青年的眉心仍然緊擰著，但她的手被輕輕反握，熱度經肌膚相觸的位置傳遞過來，像是將無法真正說出口的情意也一併遞送，因此卡麗諾絲微微眯起眼睛，故意反問道：「為什麼不可以呢？」

　　「你會親自幫我挑選捧花，對嗎？我要最漂亮的百合哦，『塵猙哥哥』。」

　　卡麗諾絲自成年後便沒用過這個稱呼，她的「塵猙哥哥」顯然沒料到會被如此叫喚，先是愣神片刻，隨後雙頰飛快地紅了起來，青澀得可愛，看上去根本不像比自己年長幾歲的人。

　　她忍不住逗弄的心思，於是毫無徵兆地湊到青年頰邊親了一口，輕聲笑了。

　　「笨蛋，下次惹我生氣，記得來哄我！」卡麗諾絲戳了戳塵猙越發通紅的臉頰，不含任何責備意味地嗔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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