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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流圭】月色

※寶谷時期


　　放學後，要圭和葉流火如往常般參加寶谷青少棒隊的訓練，直到訓練結束後，要圭在換衣服時，在他旁邊也換衣服的葉流火，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以著還是赤裸上身的模樣，迅速地從背包內拿出手機。
　　手機傳出的是單純沒有人聲的鈴聲，可葉流火卻從原本的面無表情頓時露出驚恐，要圭在旁邊瞄了一眼就知道這電話是誰打來的，肯定是清峰家的大哥清峰葉流馬。
　　「葉流火，快接電話。」
　　「好、好的。」
　　要圭看葉流火臉上懷有驚恐，戰戰兢兢地要滑開接通，動作卻是緩慢得讓人懷疑是想刻意拖延時間。
　　他知道如果葉流火真做出這樣的事情，下場絕對會比接了電話還要慘，於是他伸手直接將葉流火的手機接通電話。
　　「大哥……」
　　「你小子怎這麼慢才接電話，我知道你已經結束訓練！要同學有和你在一起嗎？」
　　葉流火戰戰兢兢地接起電話後，便聽到自家大哥一頓電話輸出，直到對方提到關鍵人物時，他轉頭看向身旁已經將練習用球衣換下，正慢慢扣著純黑制服鈕釦的要圭一眼，後者則微微偏頭，以下向上的目光看了他一下。
　　「……媽媽說要感謝要同學對你的照顧，所以你等等記得要邀請要同學到家裡吃晚餐，記住要有禮貌，記住啊！」
　　電話的另一端再次叮囑的事情，葉流火怎可能會忘記，他很想趕緊掛斷這通電話，但等到通話真的結束時，他便感受到真正的考驗到來了。
　　他該怎麼開口和圭說這件事情？葉流火看著已經黑成一片的手機畫面，拿著手機的手指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施力，直到眼前的畫面多了別的顏色出現。
　　是圭的手。
　　「葉流火，你的手機先給我，衣服在這你趕緊換好，否則會著涼感冒。」
　　要圭知道這通電話是葉流馬大哥打過來的，但他沒想到的是葉流火居然會在接完電話後，竟會發呆那麼久，久到他不僅都換好衣服，甚至還把自己和葉流火的背包都整理好。
　　他見葉流火沒有反應，正在想直接把對方的手機抽走可能會帶來什麼樣的觀感問題時，葉流火像是回過神般一邊接過他給的制服，一邊將自己的手機直接往他手中塞，像是在塞什麼可怕的東西般，令要圭不禁無奈地笑了笑。
　　「葉流馬大哥說了什麼，讓你這麼為難？」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便正戳中了葉流火現在的困難，他在接過要圭遞給他的制服並穿上，在扣上鈕釦的同時，以著很是擔憂的語氣說：「大哥他說……要我邀請你，今天去我家吃晚飯，嗯，要有禮貌。」
　　雖然沒有聽到葉流馬大哥在電話中是怎麼說這件事情，但應該不只是單純吃飯，否則怎麼會對葉流火用上要有禮貌這樣的字眼，不過依結果來說是希望他今晚能去清峰家。
　　要圭想了想，媽媽今天去打工，早上有和他說會來不及煮晚餐，並且還先錢給他，不過要圭通常不太會買外面的食物，而是會將家裡冰箱剩餘的食材簡單組合當晚餐。
　　只要該有的營養都有到位，什麼味道在他吃來都是差不多，這件事情他並沒有和任何人說，包括葉流火。
　　要圭只擔心如果他去對方家裡用餐，若是表現得不好，恐怕會讓清峰媽媽難過，他不想讓對他很好的人有不好的觀感。
　　正當他要開口拒絕時，便看到身旁的葉流火露出一副「圭要是說不去，我會被大哥教訓」的模樣，讓他本來要發出拒絕的聲音，到從唇瓣吐出時變成答應。
　　「好。」
　　他終究是拒絕不了葉流火，而且他想了想，覺得是自己想得太過複雜，回到根本就是他要不要去而已。
　　雖然本來已經安排晚上的時間，是要簡單解決晚餐及處理課業，之後全都用在研究兩週後對上他校練習賽的對手。
　　要圭看見葉流火因為他的答應而解除緊張情緒，臉上露出放鬆的笑容時，讓他覺得耽誤這麼一晚也沒關係，因為葉流火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葉流火，別緊張，大哥不是要我去你家吃飯嗎？也不是第一次……還有，你的鈕釦沒扣好。」
　　說話的同時，要圭將葉流火的背包和手機拿給後者，在對方接過手後，他的手便游移在了對方的喉間到胸口，因為葉流火漏扣鈕釦的關係，導致正面少了一顆金色鈕釦，這個小小的失誤在要圭看來不是很順眼，連帶地他從對方喉前至胸口的鈕釦全數解開。
　　寶谷中學的制服是純黑的，襯得要圭游移在制服上的手指更加白皙，明明和其他球員都在大太陽底下進行訓練，要圭始終沒有怎麼被曬黑，或許是本身體質的緣故，但在葉流火看來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相反地要圭的手指捻起他制服上的金色鈕釦時，有一瞬間葉流火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一下。
　　「喂，葉流火，回神。」
　　發現他異狀的要圭似乎只以為他又走神，葉流火順著話語應了一聲，之後他低頭看著那手指已經將他的制服鈕釦扣上，並在扣好後還在他的鎖骨處輕拍，像是確認制服沒有任何問題般。
　　「走吧，該去你家了。」
　　「嗯⋯⋯」
　　對於葉流火簡短的回答，要圭只當對方還處於對葉流馬大哥的畏懼，畢竟這是他從小就知道的事，葉流火尊敬也很怕自家大哥，家裡有兄弟手足的幾乎是這種相處模式，要圭是獨生子，所以他再怎麼理解也沒辦法和葉流火有同樣的感受。
　　多想無用，要圭很快地調整好思緒，他把自己的單肩背包背在右側，因為他雖然慣用手是右手，但他投球的機率是不存在，更常用到的是左手，既要捕球又要揮棒打擊，所以不能給左肩增加負擔。
　　一旁的葉流火也將背包背起，然後默默地先走去休息室的門口把門打開，要圭邁開腳步走過去，之後兩人便一起離開休息室。
　　在去葉流火家的路上，要圭抬頭看向天色，因為秋季到來的緣故使得天色加速暗沉，於是他說：「現在去你家會不會太晚？」
　　要圭把話題拋出，可是與他同行的葉流火似乎仍處於恍惚狀態，所以對他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這讓要圭輕嘆一聲並拍了拍對方的背後。
　　「葉流火，我會和葉流馬大哥說你有禮貌地邀請我。」
　　直到他把話說到這份上時，葉流火才向回過神般低聲地喊出他的名字，而要圭則對葉流火投以一抹淡笑，隨後他把右肩上快要滑落的背帶拉回，背包內的重量重新壓回肩頭時，讓他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及疼痛，使他眉頭微微擰起。
　　自己不過是這麼一下子的變化，要圭便聽到葉流火帶有擔憂的聲音。
　　「圭，你怎麼了？不舒服？」
　　「沒事，別擔心。」
　　要圭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不過是一下子的疼痛，現在就褪去得差不多，可是走在外側的葉流火卻迅速地從他右肩取下背包，又遵守著他的指示用左手提著。
　　「葉流火——」
　　「圭的肩膀在痛，背包很輕，我提得動。」
　　葉流火此時的話語中有著不容退讓的執著，要圭聽出來後便不堅持要拿回自己的背包。
　　「……謝謝，不過下次不能隨意對別人這麼做。」
　　「圭不是別人。」
　　這句話要圭聽過無數次，也經常對這句話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可這一次對他這麼說的葉流火卻是停下腳步，沒有再繼續和他向前走去，好似要等待什麼般。
　　是想要回應嗎？要圭一時間猜不透葉流火為什麼會有現在的行為，但是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他看來沒什麼意義的事情上，於是他也選擇不繼續往前走，並且回過頭來走到葉流火的身旁，然後給了一句不算回答的話語。
　　「嗯，你說的對。」
　　要圭不知道自己這話是不是正確的答案，可就他來說一時間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即便他再怎麼熟悉對方，每次只要到葉流火很堅持在某件事、某個論點、某個什麼東西時，他對葉流火的了解就會再次被更新。
　　好比現在，得了他這句話的葉流火突然臉上露出笑意，可沒多久後又恢復到平靜，但至少不會再執拗，反而先他一步邁出腳步。
　　當葉流火的背影映入要圭眼中時，他所見到的背影竟是有一瞬間的模糊，讓要圭睜大眼眸，慌張地地喊出聲。
　　「葉流火——」
　　「圭？」
　　「不，沒事……我們快走吧，不能讓你家人久等了。」
　　要圭很快就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並且立刻搬出清峰家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葉流火果然面上又浮現了些許緊張，深怕他們如果真在這裡耽誤時間晚回到家，自己會發生什麼事情。
　　對方的那些想法，要圭能很迅速且準確地推斷出來，因為他知道葉流火的想法，至少在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如此。
　　要圭看著葉流火又往前走了幾步，他才邁開雙腿跟上對方的行動。
　　之後他和葉流火之間沒有交談，其中一個原因是要趕著去葉流火家，另一個原因則是要圭怕葉流火如果事後突然想起並且追問他時，他該怎麼回答。
　　是要誠實說出自己最近發生的睡眠障礙，還是要捏造一個謊言來填塞葉流火，這兩個選項在要圭看來都不是最好的方式，最終他先訂下了後者，至於前者關於自己的個人問題，他是絕對不會主動說出來。
　　葉流火和要圭一路趕回到清峰家時，月亮已經在夜色中透出淡光。
　　清峰家的門口設有小燈，讓葉流火拿出鑰匙開門時不會弄錯，可他插入鑰匙的速度極慢，一副不想開門的模樣，這讓站在一旁的要圭嘆氣。
　　要圭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手，那麼他們至少會在站上好幾分鐘時間，於是他握上葉流火的手，穩住對方的行動，然後將鑰匙往旁邊一扭，門便打開了。
　　「我、我回來了。」
　　「打擾了。」
　　在打開門並走進去，葉流火和要圭先後開口說話之時，在門口玄關等候著的正是葉流馬大哥。
　　葉流馬有個奇怪的習慣，面對陌生或不熟悉的人，會用各種方式遮住自己的五官，就連要圭也看過好幾次，不過今天他沒有看到葉流馬戴頭套。
　　也許是對他很是熟悉了？要圭還來不及細想時，便聽到葉流馬出聲歡迎他。
　　「要同學，歡迎你來，愚弟有做到禮貌地邀請你來清峰家作客，對吧？」
　　「是的，葉流火很有禮貌地邀請我，謝謝你們這次的邀請。」
　　「噢——葉流火你居然有做到，真是太好了！為了歡迎要同學的到來，我先去廚房請媽媽再多煮些！」
　　「不、不用——」
　　在要圭的話才剛起頭，他便看到葉流馬快速地轉身並快步地走去廚房，根本不給人有拒絕的機會，反而是他身旁的葉流火很是習慣，甚至難得地說出了貼心的話語。
　　「圭，晚上我會多吃點的。」
　　「……麻煩你了，葉流火。」
　　話一說完，要圭輕嘆一聲，他默默將鞋子擺放好，清峰家很自然地為他留了一個位置，而他也不好意思拒絕，至於葉流火的鞋子則放在他旁邊。
　　當他們走到餐廳時，餐桌上已經擺滿食物，清峰媽媽正將最後一道菜放到桌上。
　　今天葉流火的父親沒有回家，所以只有清峰家三人加上他，他洗完手入座時，清峰媽媽坐在他對面，葉流火坐在他身旁，而他斜對角是葉流馬。
　　要圭看了這樣的座位，忍不住想葉流火真能吃得下飯嗎？
　　只見對方的表情有些難受，但要圭也不好開口說要換位置，因為坐在他對面的清峰媽媽，很是體貼且好客地將桌上的菜色一一向他說明，並且希望他能多吃點。
　　要圭勾動嘴角露出淺笑，他將對方的話語盡數應下，每一道菜都夾一些放到自己的盤子中放好。
　　不過在要圭為自己的夾好後，立刻轉去夾了一些放到葉流火的面前，他的動作太過自然，以至於坐在他們對面的清峰家人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
　　只有葉流火睜大眼眸，沒想到身旁的人會在他家裡為他做這些事情，但他又沒有機會開口說話，因為葉流火只要一開口，面前的盤子就會被添入食物，接著他會收到要圭對他投來的目光。
　　那是示意著要他多吃點，至於要圭自己的食量不大，而且很是精準地按某種營養比例在進食，就連吃東西的先後順序也巧妙地安排進去又不讓人感到突兀，他們就這麼吃完這次的晚餐。
　　「阿姨煮的食物太好吃。」
　　「小圭喜歡的話，下次再來時，阿姨再煮給你吃。」
　　「謝謝阿姨，下次有機會我會再來——啊，似乎已經很晚了，不好意思再繼續打擾，我先回去了。」
　　要圭在飯後的閒聊中很自然地帶上自己要離開的訊息，所以在結束話題後不久他便來到玄關，不過要從這個門踏出的不只有他一個人，還有葉流火。
　　這是葉流馬大哥的命令，說時間晚了不該讓他一個人回家，所以要葉流火陪他走回去，要圭聽完後只是笑著同意，雖然他不覺得這麼短的距離會發生什麼事情，以及如果葉流火陪他走回去，不也同樣得一個人走回清峰家。
　　在走出門後不久，葉流火突然開口對要圭說：「大哥說我等等回去時，要我順便去便利店買飲料。」
　　「怎這麼突然？我和你一起去，是說你有帶錢嗎？」
　　「有，剛大哥有給我。」
　　看來不是臨時起意，要圭想，其實對於葉流火的話，他本來就不會有什麼疑問，畢竟他們就在外面，而葉流馬大哥叫葉流火順路去做些什麼也是不怎麼讓人感到意外的事，更別說在出門前還先給了錢，這就屬於已經計劃好的範圍。
　　晚上快八點，在便利店的顧客不減反增，不少上班族下班後會直接到便利店買晚餐，他和葉流火在便利店內算是顯眼得多，但他們動作很快地將葉流馬交代要買的東西給買好，趁著人群還沒擠向收銀檯前，他們已經從店內離開。
　　「剛剛便利店的人可真多，葉流火。」
　　「嗯。」
　　「葉流馬大哥要買的東西有買齊對吧？」
　　「嗯。」
　　要圭聽著對方連續的應聲回答，就知道葉流火剛剛根本沒有在專心聽他說話，這讓他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葉流火。」
　　「……啊？我在。」
　　「你在想什麼，這麼認真？」
　　對於葉流火的不專心，要圭也沒有打算多說什麼，現在不是在學校也不是在青少棒隊，本就該放鬆了，只不過他的話對葉流火似乎產生了什麼作用般。
　　他看見葉流火揚起頭看向夜空，要圭也跟著望去，他看見今天的月亮是滿月，與他到葉流火家時相比顯得更加皎潔明亮。
　　在要圭還在想月亮有什麼特別，需要讓葉流火這樣一直望著時，他便聽到葉流火的聲音。
　　「月色真美。」
　　對月色讚賞的話語從葉流火的口中逸出，明明不過是普通的感想，卻是足以讓要圭愣在原地。
　　那句話，放在一般人之間，要圭立刻就能知道是在表露心跡，可這個人如果是葉流火，他便不能肯定，因為葉流火在學校上課幾乎都不聽，一切都以棒球為主。
　　所以像這種話語一旦從葉流火的口中出現時，反而更難讓他去釐清對方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要圭不想因為這樣的一句話而產生妄念遐想，然而葉流火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他看見對方快走幾步就站在他的正前方，沒有要讓他向前走的意思。
　　他不得不因此與月色下的葉流火對視，對方那張比任何人還要好看的臉帶有著淺淺的笑容，令要圭頓時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動得厲害。
　　「月色真美。」
　　「圭，你覺得呢？」
　　葉流火再一次的重述，甚至喚了他的名字，這讓要圭很難不去聯想，但是他是真的沒想過葉流火會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
　　太過突然發生的事情讓要圭很難進行有效率的思考，而在聽到話語的當下就萌生的答案，成為了他對葉流火的答覆。
　　「……也許，是因為和你一起看。」
　　要圭想都沒想地說出口，然後站在他前方的葉流火，眉眼間皆已染上笑意，然後用沒提著袋子的那手牽起他的手。
　　在送他回去的路上，他們之間沒有再說其他的話，最多就是葉流火把他送到家時，要圭向對方道謝。
　　之後自己是怎麼走回屋內，是怎麼做完所有生活行程，要圭已經沒有太多的記憶，他只記得最後和葉流火分開時，對方牽住他的手很暖和。
　　思及至此，已經躺在床上的要圭側過身，他抱著棉被，將自己的臉埋入棉被當中，他不得不如此，否則他一定無法控制住自己現在的表情。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葉流火竟會和他有著相同的想法。
　　「真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止。」
　　要圭低聲喃喃，他是真這麼希望著。
　　希望現在懷有的情緒能不會消失，希望自己能永遠沉溺於這猶如美夢的真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