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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契】至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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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未過，門外傳來聲聲劈柴的鈍響，阿契努斯慢慢轉醒，混沌的意識逐漸回攏，他看向房內另一邊的角落，殤不患的床榻上空無一人。

從小窗邊可以看到殤不患在賣力劈柴，把柴木砍得更細更小會更容易整理成捆，待會帶到鎮上去賣價錢也會比較好。

這不是第一次了，阿契努斯知道殤不患一直都是用這種方法在換取金錢，這屋中的東西，床褥、蠟燭、衣物都是他去買來的，就連破洞的屋頂也是殤不患修的，他甚至做了一把躺椅給他坐，只為了能夠讓他每天曬曬日光好好調養。

所以阿契努斯更加不理解，為何這個人類要做到這種地步？

在阿契努斯的認知裡，所有付出都是在期待會有相應的回報，這世上沒有人會白費力氣做無用功。

他還是魔界之王的時候，臣民對他阿諛奉承，是因為他能給予地位和榮耀，賞賜一些在魔界難以得到的物品。

可是他現在一無所有，甚至不懂得最基本的謀生手段，如果殤不患是為了報答協助他離開魔界，那他已經救了自己一命，大可以在回到人界後將他丟下，豈不是更樂得輕鬆？

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殤不患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阿契努斯始終想不透這兩個問題，但他現在確實需要殤不患的幫助，也只能是殤不患，因為只有這男人夠正直，換成別的阿貓阿狗人類，恐怕阿契努斯會先殺了他。

所以他也不曾去戳破這層秘密，就這樣微妙地保持現狀。


他慢吞吞的洗漱完才推開屋門，而殤不患手邊也正好處理完柴捆。

「喲，你起床啦。」殤不患把柴捆都堆到一起，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灰塵，「我這裡也弄好了，你準備好我們就出門吧。」

阿契努斯只是輕輕頷首，殤不患便轉身去棚子裡拉了唯一一匹驢子出來，他們當然沒有錢買驢子，這是住的相隔很遠的鄰居回家省親前託付給他們寄養的，正好派上用場。

驢子承擔了大部分柴薪和阿契努斯，殤不患則自己揹了一點，牽著轡頭走在前面。

這樣慢慢走要走多久？

阿契努斯不解地問：「為何不直接用術法傳送？」

「術法只能傳送自身，而且直接用術法出現在鎮上太招搖了。」殤不患頭也不回的說，還豪不避諱的點出阿契努斯的痛處：「況且你也沒有魔力了不是嗎，我可傳不了兩個人和這些東西。」

「……」


——


小鎮雖然不大，但是每月固定會有兩次趕墟，附近幾個村落的村民們會帶著自家的東西來進行買賣。

進出鎮上需要經過排查，兩人便遠遠便能看見鎮口人聲鼎沸，許多人正排著隊等待檢查。

殤不患看人潮如此多，便加快腳步，想趕快擠進排隊的隊伍中。

阿契努斯也看到了，看到這麼多人類聚集，心底又湧起一股反抗感，他還是不喜歡跟殤不患以外的人類接觸。

察覺牽引人的步履加快，阿契努斯連忙出聲喊停：「等等。」

殤不患聞聲停下腳步，回首去望身負光芒之人，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黑布，狀似隨意的圍在頭上，卻徹底蓋住了容貌，只露出一雙湛藍的眼眸。

確認都遮好後，阿契努斯才朝殤不患頷首，示意他繼續往前走。


……有必要包成這樣嗎？

殤不患看得傻眼，但轉念一想，也許是因為阿契努斯不喜歡接觸陌生人，所以才這樣遮掩容貌？

於是他也沒再多說什麼，默默的又拉著驢子繼續往前走。

他們順利的排入檢查隊伍，殤不患心裡盤算著待會入鎮後的行程路線，應該先去柴行賣貨，然後帶阿契努斯去醫館給大夫複診拿藥，接著就可以去採買生活用品......

「喂，你看那個人......」

「好漂亮啊...是女孩子嗎？」

「只看的到眼睛就知道很漂亮？」

「光看眼睛就知道她一定長得很漂亮！」

殤不患無言的聽著面前一群村民竊竊私語的討論，他有點擔心這位魔王陛下聽到這些話一個不高興就砍人家，又回頭去看阿契努斯，好在阿契努斯似乎沒聽見，他正專注地打量人界城鎮的外觀。

蔚藍色的眼睛迎著陽光，隨著他小幅度的轉頭擺動，殤不患發現在某些角度下竟奇妙地變了瞳色，能看出淺淺湖綠的顏色。

他有些看愣了眼，就這樣直直望著，好半晌後阿契努斯終於發現有股視線一直盯著自己看，低下頭去卻正好和殤不患對上眼。

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殤不患看見阿契努斯微微瞪大了眼，好像有點怔住，但下一瞬又恢復正常。

那些村民說的沒錯，他確實很漂亮。

這是殤不患那一霎時的想法。

隨後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慌亂的收回視線，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這是什麼詭異的想法？！難道是魔族身上都自帶魅惑術法，他一時被唬住了嗎？

他真的是和阿契努斯相處太久，竟然完全忽略掉他其實很危險這件事......

殤不患揉了揉額穴，強迫自己清醒一點，又晃了晃腦袋想把剛才的怪異想法給丟出去。


「喂！那邊的，換你們了！」

呼喚聲從前方傳來，一抬頭看見士兵在朝他招呼，殤不患才發現他們前面的人都魚貫入鎮了，已經排到他們檢查。

「抱歉。」殤不患拉著灰驢走到哨口，向士兵道了聲歉，就任由他們排查。

說是排查，其實也只是讓士兵稍微檢查一下行囊中有沒有違禁品，通常很快就能放行了，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阿契努斯蒙臉的樣子實在太像可疑人士，檢查者皺著眉走到兩人面前。

他語氣略微不悅地斥問：「你蒙著臉幹什麼，把面罩拉下來。」

殤不患心裡一緊，正想和對方解釋，那士兵卻突然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身旁的同伴甚至也同時愣住。

士兵回過神後臉上浮起不自然的紅暈，再開口有點結巴著說：「沒、沒問題了，你們進去吧。」

殤不患滿頭問號，想去看阿契努斯究竟做了什麼，抬頭卻剛好看到他將面罩重新拉上去的動作，想來應該是讓檢查者看清了面容。


怎麼連你們也這樣？！


難道真的是魅魔？


殤不患沉思著這個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