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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2-

營養跟上了,趙武雄也一下開始抽高,剛入林府時明明才剛剛能與林惠美的腰帶齊高,可才過了一個春節,就已經長到及胸的高度了。
隨著習武而逐漸挺拔的身材,搭上這裡不常見的深邃五官,本就俊秀的相貌長開來,使得趙武雄去哪都能收獲一波禮物,林惠美倒是注意到了,卻也覺得沒什麼好攔的,反正也不是帶回家裡當童養夫的,就是叮囑了句不要濫用別人的好意、傷人心,就放著趙武雄隨他去了。
對於眾人的態度轉變,趙武雄倒也沒多想,這樣的目光他在墨村也是見得多了,畢竟趙春娘也是那幾座山頭名聞遐邇的美人胚子,就是生下他之後,也還是美得驚人,雖是被半個村頭避著,可也還是總有人來家裡走動。
這樣的好意有兩個層面,一個,是因為覺得他好看,這趙武雄不否認,畢竟男子的長相本就看個眉眼,只要不太過臉歪嘴斜的基本上就會挺順眼,另一個,則是看他地位不高,要放林惠美或趙火旺,一名女將軍一名九殿下,就是長得再怎麼吸睛,也不會有什麼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示好。
說穿了,就是在自己可觸及的範圍內,找個看上去條件最尚可的人,趙武雄心知肚明,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有些難以推拒的好意還是接了,可大多都還是都拒了。
他娘說過了,沒那個心就不要給人留一絲念想,折煞了人,造孽。
對於趙武雄的這點,趙火旺倒是挺欣賞的,印象從「林惠美帶回來的小孩」,升級成「一個挺好玩的小孩」,有時林惠美要是不在,還會帶著趙武雄逃學,在街上買買小食、在後山打打獵之類的,而後才在回府時被林惠美逮著正著,打個半死。
大多都是打趙火旺,畢竟,趙武雄通常一個字都還來不及應,就被攔腰抱上了馬背,你能對一個十歲多的孩子苛求什麼呢?
也就是那時候,趙武雄才意識到為什麼自己常常無法將趙火旺與九殿下這個詞連在一起,畢竟當節慶來臨,皇帝與皇子們出了內城,騎著馬穿越街道前往祭壇要舉辦祭祀時,各個看起來都那麼的不容侵犯,神聖而莊嚴,而眼前的趙火旺,正被林惠美甩著馬鞭,直呼名諱地打得滿庭院跑。
看上去感情挺好的。

趙武雄學得勤,從剛到府的目不識丁,到現在,已經基本上記全了書房裡的書,就連回話也變得越發伶牙俐齒,在夏至的賞蓮會上,還將一名對林惠美出言不遜的書生罵得狗血淋頭,一個字都回不了,後來,林府的趙公子一時便成了風雲人物,笑得趙火旺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無視趙武雄一臉陰沉的表情,將對方的頭髮揉亂。
趙火旺還是總帶著趙武雄跑,尤其自林惠美因功勳而連跳了幾級軍階,又接了邊防的任務後,卻又總習慣性地繞來林府,最後就取而代之的帶走趙武雄陪自己玩。
對於這點,趙武雄有些困擾,可又找不著什麼拒絕的理由,便只能順著趙火旺的意,陪著對方到處去玩。
其實陪玩也不是什麼事,林老爺見趙武雄學習有成,雖也不是個重男輕女之輩,卻也越看越喜歡,時常帶著趙武雄出席各大場合,甚至都有了傳言,畢竟女大不中留,待林惠美嫁了之後,林老爺是打算收了趙武雄當養子,也好有個人送終。
對於這樣的流言,趙武雄卻只覺得遙遠,畢竟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有些虛幻,而最難以想像的便是林惠美嫁人。
……說遠了,總之,對趙武雄而言,被帶著跑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趙火旺怎麼就這麼閒呢?
「九殿下。」趙武雄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詢問:「您怎麼能時常出宮呢?」
「喔?」像是覺得這問題有趣,趙火旺笑了出來,眉毛揚得老高,側身看向另一匹馬上的趙武雄:「我怎麼就不能出宮了?」
「可、您是殿下……」
「可我是九殿下。」趙火旺莞爾,扯緊韁繩放慢節奏,明明就還看著趙武雄的方向,手卻抽了兩隻箭放出,隨著破風之聲響起,鹿鳴也劃破了寂靜。
兩人沿著血跡騎了一陣,才找到了鹿屍,一箭穿心、一箭穿眼,不算死狀太過悽慘。
這便是趙武雄更不解的地方了,趙火旺比起其他皇子,能力明明也不算太差,卻總是到處遊玩,還得了個享樂皇子的外號。
身為一個皇子,不該汲汲營營於自己的前途嗎?
感覺身旁的小孩瞪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趙火旺一下笑了出來,抽出腰間的小刀拆起鹿屍,也沒多說什麼。
黃昏的斜陽將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遠遠地搭在了一起,趙武雄楞楞地看著,只覺得頭髮都被風吹得揚起,臉頰被髮尾搔的有點癢,不自覺伸手抓了抓,抬眼看向蹲在地上的對方。
趙火旺的頭髮繼承了母族,髮色很淡,流轉著淺褐色的光。
他忽然想起了對方那雙天藍色的眼睛,透徹又乾淨,總讓他想起墨村的冬天。在墨村,冬天的晴空大都藍得很像琉璃玉,乾淨又透亮,還沒有一絲雲。

關於趙火旺的事,其實趙武雄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對方跟林惠美訂了親,是個不著調的皇子,而剩下的,就是街里巷口流轉的傳聞。
以皇子而言,最讓人看好的是身為嫡長子的三皇子,而同為華貴妃誕下的大皇子與四皇子也是有名的文武雙全,平時總能聽見人人都說著大皇子怎麼了、三皇子怎麼了、四皇子又怎麼了,除此之外,最容易被提及的便是九殿下。
可趙火旺被提到,多半不是說些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而是他的母妃,敏妃。
敏妃是皇帝打下北疆時,對方送來和親的公主,生著一雙北疆人獨有的藍眼睛、淺的像蜜一樣的頭髮還有白皙如雪的肌膚。
與其他女子不同的剽悍個性牢牢抓住了皇帝的心,甚至有傳言皇帝有意將其扶為貴妃,只是可能不適應氣候,最後在誕下趙火旺後身子一下敗去,甚至沒能熬過冬天。
於是在眾位皇子中,就只有趙火旺最為顯眼,淺褐色的髮、天藍色的眼,還有那身比女子還白皙的肌膚。
好看是好看,卻又不夠威嚴,像是混在皇子裡的小公主般,加上身世尷尬,甚至有些話本還戲稱著九皇女。
有些人笑說,就是這樣,難怪各皇子都往世家千金找結親對象,可趙火旺卻偏偏往靶場裡找,找了個住在外城的小將軍求親,這是在幫自己找丈夫。
對於趙火旺的行為,有些調笑的耳語與猜測,甚至有些失禮的人,還大言不慚地論斷就是因為這樣,才遲遲沒有成親,因為瘦弱的九殿下怕被威武的女將軍捏死,可趙武雄知道,趙火旺是真心喜歡著林惠美,才向對方求親。
他也知道,對方沒有這麼瘦弱,雖然肩膀不寬,可共乘一馬時,可以清晰感受到布料下結實的身材與力量,畢竟再怎麼說,要真瘦弱起來,也不可能在騎馬時將他隨手撈起,他也不是小孩了。

正當趙武雄想得出神,趙火旺突然開口了:「婚禮的時間定了,下個月十八。」
定了?
趙武雄聽得一愣,過了幾秒才乾乾說出恭喜兩字。
見對方有些呆滯,趙火旺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捏了捏趙武雄的臉頰:「怎麼?還真以為我不娶你師傅,耍著他玩了啊?」
趙武雄想說不是,可卻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笨拙地搖著頭,死死盯著地上的土砂。
混著鹿血的沙,顏色有些深了,在逐漸暗下的天色下成了一抹幾近墨色的黑。
其實他與趙火旺不熟,因著身份,基本上就是靠著林惠美這層關係,薄薄地牽著,之於對方而言,自己也不過是「定親對象養成的小孩」,待林惠美離了林府,基本上兩人就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不僅是自己與林惠美,也是自己與趙火旺。
思及此,趙武雄忽然有些愣,說不清腦海深處的嗡嗡聲是什麼,只是咬了咬舌根,逼迫僵直的舌頭動起來。
「武雄只是不解。」
「不解什麼?」
「為什麼九殿下明明十二歲就跟師傅定親,卻遲遲沒有辦婚事呢?」
「惠美想從軍啊,女人要從軍並不容易,如果沒有隻等著他回去的營,那麼倘若他懷了我的孩子,就一輩子沒有理由出宮了。」
憶起自己對對方一見傾心求了婚,而手握著劍的林惠美卻完全沒打算將劍尖從自己脖子上移開,只是冷冷地用還帶著奶音的嗓子開口,說:「那麼殿下,你願意等我嗎?」,趙火旺就想笑。
於是他便真的笑了,也不管趙武雄一臉摸不著頭緒的樣子,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而且我本來就沒打算太早娶妻。」
「為什麼?」
大皇子十五歲時就取了太宰的女兒,三皇子更是十三歲就已經有了兩個側福晉,可趙火旺如今以過弱冠,卻除了定下林惠美這門親事外便沒消沒息,有些好事之徒甚至借題發揮,說趙火旺說不定有龍陽之好。

沒想到會被小孩這樣追問,趙火旺有些想笑,又揉了把對方的頭,這才笑笑地道:「我娘嫁來的時候,才比你大一些,初潮才剛來,就被送進了我父皇的後宮。」
「說來也奇怪,我對我娘沒什麼印象,卻不知不覺就活得比我娘還要長了,模模糊糊地,我就覺得那樣不對,怎麼能讓孩子生孩子呢,身體怎麼承受的起。」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他們說殿下跟師傅……」
「他們怎麼說我管不著,讓天下人都服氣的決定,皇帝都做不到,我這麼一個混著野血的雜種皇子怎麼做得到了?」
「我做的決定,對得起惠美,對得起自己,這樣就足夠了。」
夜色重重壓了下來,趙武雄忽然發現自己看不清對方眼中的天藍色,有些惶然地低下頭,過了幾秒,才小聲說道:「師傅是個很好的人……」
「我會好好待惠美的,你放心。」
胸口的酸意不知緣起,也不知如何處理,趙武雄只能揉了揉眼睛,楞楞地看著地上的土砂吸收了眼中落下的水氣,暈成一個又一個的深色圓形。
見趙武雄這樣,趙火旺有些不忍,從林惠美那聽來這孩子的故事後,他就忍不住地喜愛這個小孩,這麼早地面對了這麼多離別,實屬不容易。
於是他便伸手將趙武雄湧入懷中,卻什麼寬慰的話都沒能說。
無法兌現的承諾,說了也沒用,他既不能說,之後林惠美會常常回府看他,也不能說,自己會來見他。
趙武雄也知道,只是緊緊抓著趙火旺的衣角,小聲地抽著氣。
他很感激有人先告訴了自己離別的時間,而不是等到張燈結綵之際,才赫然發現自己又要再次被拋下。
只是他現在還分不清,這份難受的情緒,是因為再也見不著誰,才沉沉地壓在心上。

趙武雄的太低落,好幾天吃不下飯,整個人瘦了一圈,過了幾日到了林惠美回府時,怯生生地拉著林惠美的衣角開口:「師傅要成親了怎麼也不跟我說,我都來不及準備禮物……」
甜的林惠美把趙武雄抱起來哄了哄,說早就定了只是不曉得該怎麼說,而後追著剛進門趙火旺打了半個庭院,趙火旺叫屈的聲音不絕於耳。
「我哪知道你還沒跟武雄說,我就想說你這也算是他半個娘了,要把你娶走前說一聲,哪知道他難過這麼久……」
「哪有人!像你!這樣說話的!真的是要被你氣死!趙火旺你給我從樹上下來!堂堂九殿下不要像個猴子一樣!」
「我就猴子!」
「趙火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