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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的路燈

第一次和阿姨牽著手，心裡應該是一點變化也沒有，不然怎麼會完全想不起來。小祥現在能夠想起來，關於小時候是怎麼樣拉著阿姨的手，反而是在那段路燈下的路。

從鎮上或街上要回大宅，雖然也能用走的，但如果是在晚上，會經過一段路燈透亮的柏油路，接著像是沒順好一樣，路面繼續，四周卻驟然暗下，要再隔一段，背後的白燈再也照不到以後，在黑暗裡多走一些，眼前才會出現架設暖光的路燈。

兩個段落照明不同，顯得中間的斷點特別明顯。

和阿姨走在一起，即使原本不一定是牽著的，走到腳下看不到那段，初音阿姨都會要小祥過來，靠近一點。

「初音阿姨很怕黑嗎？」
「嗯…？小祥為什麼這樣問呢？」
「就是這麼覺得啊，走這邊的時候都需要牽。」
「喔……小祥不喜歡嗎？」
「這裡我也可以自己走～」
「哦…好吧。」初音阿姨鬆開原本握住小祥手指的掌心。「不要用跑的喔。」

那段路忽然像是變得很長。

也可能是漆黑的距離真的增加了，下午出門時還看到一些電線施工的路障，可能隔天才會修好，沿路有幾顆警示燈在草叢邊閃爍。

小祥的眼睛快要習慣黑暗以後，卻因為走得太急，才發現初音阿姨在她身後落後了一小段。

「嗚……唔…」不想承認自己有點緊張，卻又抓不住踱步的距離。「還是要牽啦！」最後還是三步併兩步的靠回她身邊，把央求和命令全都混在一起。「想要牽啦……」

阿姨不只牽她，還笑著將她攬進懷裡。手繞過她的肩膀，讓她可以靠在她的身邊。

「會怕嗎？」
「剛才有一點，現在不會了。」

兩人已經走到了暖黃燈光的路段，貼在一起走著。小祥因為想不透自己剛才為什麼會忽然那麼害怕，抬起頭來想認真將初音看清楚，卻只看到阿姨的髮尾映在路燈的黃光下，燈光照在她身上和臉上的面積，隨著腳步增加又漸弱。

她是在過很多年以後才想到為什麼的，因為初音阿姨其實喜歡黑暗的地方。

烏漆嘛黑的路、牽著手的小祥，這兩者可以怎麼選擇？她當時還太小，不確定初音阿姨是不是喜歡沉浸黑夜裡多過於什麼都還只會吵鬧的她，原來那時候只是怕阿姨不選她，怕自己剛好給了她一個能夠分開的理由。

其實現在想到還是覺得滿好笑的，因為初音最後還是願意牽著她走，甚至貼得更近了。

那段路，近年也都已經整修完備，只是當小祥經過類似的場景，實際的或是抽象的，類似那種人生中偶爾會面臨的，兩段路燈之間漸暗的斷點。如果她像小時候那樣提出請求，承認自己的寂寞，初音阿姨是不是就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