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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為命（十三）

※

大學生活伊始，徐晉就有意讓自己改變。

不像高中生活那樣冷淡拒絕交流，徐晉開始主動社交，喜歡打籃球就參加籃球隊、喜歡唱歌就跑到熱音社，他待人和善親切，對待同學也是一視同仁，加上徐晉生的又好，一個友善隨和又聰明的帥哥誰能對他沒好感？

這也導致徐晉初入籃球隊時張泯沒能直接認出他來，如果說高中時的徐晉如深秋寒霜，寂寥冰冷，大學時的徐晉就是初春微風，吹得那叫一個百花齊放。

「徐晉？哪個高中的？」張泯記得那是在籃球場上，徐晉帥氣的一個後跳三分球，令人印象深刻，張泯有意拉攏徐晉加入籃球隊，得知名字後張泯納悶了，重名不是多麼稀罕的事兒，可關鍵就在這個徐晉似乎跟他印象中一個小學弟長得挺像。

就是性格差遠了，至少他從沒看過那個小學弟會跟別人稱兄道弟。

等到徐晉頗無語的報了校名，順便把曾經隔壁寢的一些破事兒再次說給張泯聽，張泯聽了，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的說，原來你真是徐晉？！

也許因為是同鄉的小學弟，張泯對徐晉多有關照，加上一個愛湊熱鬧的陸微尋，三個人關係變得很好，他們真心對待，許多事情也就不再避諱，例如張泯與他的小男友、陸微尋的父母還有徐晉的家庭。

徐晉跟他弟弟的事在張泯眼裡，不外乎就是一個給自己太多壓力的哥哥，還有過度依賴哥哥的弟弟，不止張泯，陸微尋也向徐晉提過，也許是徐晉把自己的責任看得太重了，徐晉笑笑，知道朋友為他著想，不多做反駁。

要說有什麼是真正改變徐晉對弟弟的態度，那一定是徐晉大二時的夏夜，那通約莫十分鐘的視訊電話。

徐晉的歌聲很好，於是在二年級時便成了社團主唱，正值盛夏時分，社團為了準備畢業生的送舊派對而團練到晚上，離開社辦時已經十一點多了，從社辦回到校外租屋處，操場是必經之路，不過才走到籃球場，徐晉便接到一通來自江湖的視訊電話。

徐晉一愣，很意外這個女孩會主動聯繫自己，思考了半晌徐晉還是接起電話，半夜的籃球場沒有其他學生，所以倒是不怕打擾別人。

「小晉哥，好久不見！」當初那個小女孩已經高一了，江湖剪了一頭及肩的短髮，她本身就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女孩，這髮型倒是襯得她英氣颯爽。

「江湖，好久不見。」徐晉笑道，「怎麼忽然打給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個，小斯哥哥生病發燒，我聽他嘴裡一直唸哥哥，就想說要不讓你跟他視訊一下。」江湖邊說邊走路，敲敲徐斯的房門也不等回應就直接闖進去了。

鏡頭拍到床上，徐斯整個人縮在被窩裡，神情痛苦，聽見弟弟生病了徐晉自然著急，看見弟弟模樣更是心疼，遠在十萬八千里外，徐晉的擔憂根本毫無用處，他只能看著江湖把徐斯拍醒，然後把手機交給徐斯，生病的人迷迷糊糊的盯著手機，江湖說，小晉哥在呢，哥你跟小晉哥說說話。

「哥……」

「小斯，還好嗎？」

徐斯搖搖頭，不好，他怎麼會好？哥哥不在身邊、自己又生病，生病使得低落的情緒一股腦兒壓在徐斯身上，徐斯倍感委屈，竟是開始啜泣。

徐晉一點也見不得弟弟哭，尤其現在徐斯還生著病，徐晉只能哄，他讓弟弟多喝水多休息，注意保暖好好照顧自己，然而徐斯一點也不想聽這些。

「哥。」病人打斷哥哥的關心，那雙眼睛微微下垂，很是委屈，「我喜歡你。」

徐晉一愣，他甚至聽見江湖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哥，我是真的喜歡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徐斯低沉微啞的聲音狠狠撞進耳朵裡，徐晉當下就被徐斯的話砸得暈頭轉向，然後他在徐斯說出下一句話之前，將通話掛斷了。

/

張泯跟陸微尋是在操場中央的的草坪上發現徐晉的。

他們三人合租一間家庭式宿舍，彼此在外頭也能有些照應，張泯方才結束創業的忙碌，一回宿舍便看見陸微尋站在客廳有些著急的按手機，張泯一問之下才知道徐晉竟然還沒回家，都已經一點了！

電話不接訊息也不讀，徐晉從未如此，就在張泯跟陸微尋準備連夜跑回學校去找徐晉時，陸微尋的手機響了，是徐晉。

電話那頭儘管徐晉有意掩蓋自己濃厚的鼻音與啜泣聲，然而憑陸微尋跟張泯的敏銳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徐晉，你在哪？」張泯問，至少人沒事，可徐晉情緒不穩，他們也不放心把他一個人丟在外頭。

「操場……」

「你就在那別亂跑！我跟陸微尋馬上到！」

掛斷電話，徐晉懊惱著又讓朋友擔心了，可是他只要想到自己心底那不能見光的心思，徐晉就忍不住想落淚。

太失敗了。徐晉想。明明我是哥哥，我要好好照顧弟弟，到底是哪裡錯了？都是我害的……小斯也不正常了……為什麼……為什麼……

兩道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逐漸靠近，待張泯與陸微尋走到徐晉身邊時，看見的是眼眶泛紅、淚痕乾涸在臉上的徐晉。

夏夜不冷，晚風帶來的溫度卻如同細針一樣刺痛著徐晉，張泯把帶來的外套往徐晉肩上披，然而手腕卻被徐晉給抓住了。

「泯泯、微尋……」

徐晉抬頭看向友人們，今夜的星空特別明亮，亮到徐晉的眼睛都被刺痛了。

「怎麼辦泯泯……」

張泯與陸微尋永遠也無法忘記，那晚，總是意氣風發的徐晉，獨自窩在夜空下，捧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向他們坦白心底最不堪的秘密。

我好像，真的愛上徐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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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帶回宿舍後，徐晉的情緒也平復了不少，他現在需要的是冷靜思考而非開導，張泯與陸微尋也很默契的不再提起這件事。

凌晨兩點，換算過去他們那邊還是下午，徐晉捏著手機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將電話播出去。

「小晉哥？！」江湖感到很意外，女孩沒想到徐晉居然會主動聯繫，經過方才那尷尬的情況，江湖就怕他們兄弟倆會產生什麼隔閡。

「江湖，剛剛的事……」

「我保證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小斯哥哥也是！」

女孩的搶答讓徐晉啞然失笑，雖然不知道江湖怎麼想，但徐晉挺感謝女孩的機靈。

「然後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

這絕對會是江湖這輩子接到最奇怪的請求了，儘管如此女孩還是保證會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執行。

從此之後，約莫每隔幾個月，徐晉就會收到一些照片，照片裡是俊男美女一同出遊玩鬧或是並肩而坐，照片裡的女主角並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男主角都是徐斯。

“小晉哥，這個女生是跟小斯哥哥交往最久的了，可是也不過半年。”

徐晉沉默的看著照片，無論交往多久，至少徐斯是“正常的”，徐晉在聊天室敲下一串話。

“謝謝，以後可以不用了。”

小斯已經正常了。徐晉沒有留下這句話，往後也許自己還會繼續“不正常”，但這又如何？徐晉已經不會痛了。

血流如注又如何？賭上便是。

千瘡百孔又怎樣？封起來就好了。

那個晚上之後，張泯與陸微尋都察覺到了徐晉的異常，或許不能夠成為異常，用張泯的話來說，是高中那個總是壓抑自己的徐晉又回來了。

徐晉依然善於社交、笑臉迎人，只不過在那笑臉底下更多的是疏離。

人的心底只要有了一個想誓死隱藏的秘密，那麼這顆心便會凝上一層寒霜，被動的拒絕他人走入甚至溫暖這顆心。

因為心已經承受不起下一次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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