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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巢裡的居民享有人權，於後巷逝去的人命向來不是件大事。
不過偶爾也會有那種將親緣視為一切的人類，不惜將所有資產交給收尾人，而對方也有意履行諾言的時候。
「該死的……」
男人就遇上了這種情況。

他從黃昏一路奔跑至深夜，從後巷逃竄至鄰近郊區，直到迷失了方向才想起死在郊區的概率遠大於收尾人手中。
「總之先找個能休息的地方吧。」
冷靜下來的男人開始觀察周圍，他需要一個能蓋過身形的遮蔽物，以免被追尾人或是別的甚麼發現。
「……。」
隨即他注意到了一頂帳篷。

應該說，在這山中很難不注意到如此鮮豔且明亮的巨大帳篷，裏頭的人究竟在做甚麼？又為何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他才注意到呢？
事態異常，都市人都很清楚自己不該隨便接近與常理違背的現象，然而不知為何，男人心中卻湧出了強烈的好奇心。

「哎呀？是客人嗎？很不巧，首次公演時間還沒定下來喔。」
「哇啊──！！你是甚麼東西？」
於靠近帳篷的瞬間比帳篷更加搶眼的怪異男子突然出現在男人面前，那人面具上的笑容在背光下如此陰森，嚇得男人一個踉蹌。
「小心！萬一摔倒了可要被花兒吃掉的唷！」
「花……吃人……？」
疑似出於善意從後方扶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有著如野獸般的紅爪子，紅白交錯的緊身衣不知為何有著肌理的質感。
「是啊！花會吸收土裡的東西，人要是跌到地上，就會被花當成食物啦！這可是常識吧？」
「胡言亂語……」
男子的腦中再度浮出了遠離異常的警告，但是那頂帳篷或許能幫他迴避從後方追來的危機。
「我迷路了。」他忍下了不適感，「抱歉，你的帳篷能讓我借住一晚嗎？」
「原來是新來的小丑嗎？不要道歉喔！正好現在很缺小丑呢。」
怪人開始在男人身邊打轉。
「有一點臭……但不是很強烈。倒是混了不少自私的淚水。」
「那個……先生，可否先讓我進去？」他婉轉地推開了缺乏距離感的怪人，「我想你也清楚，在夜裡沒人知道會從哪兒蹦出個甚麼。」
「甚麼甚麼？迫不及待想參觀了嗎？那好吧……不過獅子先生才剛做完手術，請不要打擾到他喔！」
怪人又轉回到了帳篷前。
「真是太感謝了！」男人無視怪人的怪語，「對了先生，該怎麼稱呼呢？一直喊先生似乎不太適合。」
「互報家門的時代已經過去啦！不過既然是未來的小丑先生，我們也許可以跳過互相嗅手腕的階段，直接將你介紹給其他團員。」
怪人掀開了帳篷一角。

「請進吧，先生。向大家展示你自己吧。」


***


男人在進入帳篷前確信自己看見了強烈的光，然而在踏入帳篷之後裏頭卻是漆黑一片。
他試著謹慎前行，直到聽見了某種厚重布幕拉起來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陣強光。

……。

光芒散去後的天空並未如預期中的明亮，男人知道這不是室內該有的聯想，然而那個景色他過於熟悉，以至於第一時間他便確信了自己並不在帳篷之中。

那是他所住的後巷景色。

「午安啊！先生。」
已死去的女性鄰居向他打了聲招呼。
「……。」
「怎麼了，先生？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又被上司刁難了嗎？」
女性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對了，今日的麵包很不錯，要來一份嗎？」
「……。」
「為什麼不說話呢，先生？一直以來您不是最支持我們家的商品嗎？還是因為……」
女性拉下了衣領，她的頸脖印著屬於成年男性的手印。

「您更在意我被您勒死時的感受對嗎？」

尚在混亂中的男子此時瞪大了眼睛。
「……真是過分呢，先生。您甚至不在意我是否想知道您殺死我的理由。」
「不是的，我只是不忍心……」
他終於開口，顫顫地試圖解釋。
「那麼，您想像的我現在應該是甚麼表情呢？」
女性露出了和藹的笑容，那並不是男人渴望的表情。
「您知道祈禱是沒有用的，所以您動了手。」
他的手是何時搭到了女性的頸脖上？
「停、停下來……！帳篷的主人，是你操縱了我的身體吧？所以請住手！」
女性的面孔逐漸染上了痛苦，她用那纖細無力的手臂試圖掙脫，但最終還是垂了下來。

男人盯著遺體，應當是事與願違的內心卻湧出了滿足，可過了一會兒他倒在地上開始哭泣。

「原來如此。」
被勒死的女性再次睜開了眼睛。
「您既想捉到下水道的老鼠，卻又想要啖下鮮花。感謝您分享的鹽巴，新來的小丑先生。」
“女性”蹲到了男人身旁。
「……帳篷的主人，你能再保持這個樣子一陣嗎？」
「當然了，這是您的舞台，先生。只會反映您心裡的東西。」
幻影貼心地維持了男人想要的口吻。
「我還能做個好人嗎？」
「好人？您的意思是，您只是殺了個女人，是否還能繼續做大家的好鄰居？」
「天啊！為什麼要期待自己呢？」
幻影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您做了您想做的事情，本應該開心，卻因為不合期待而對自己感到痛苦。」
因為有了期待，才會對無法實現的自己憤怒，幻影說道。
「但我保證您是個很好的小丑，您的鹽巴雖然不多，但是值得沾上酸辣彩虹醬。」
它向面前的男人伸出了手。
「你有一雙很棒的手，它們強而有力，想必它們能為大象先生的表演增添光彩。」
「……這裡究竟是甚麼地方？」
「這裡是致力為笑聲枯竭的時代帶來花種的8點檔馬戲團。你知道嗎？10個小丑就能開出1000朵花。」

「我需要你，新來的小丑先生。」


***

感情用事是收尾人的大忌，但總有些人沒法抵擋被害人家屬的淚水，而選擇接下了這份划不來的差事。
這名重情重義階級不高的收尾人一路跟著獵物追到了鄰近郊區的地方，不知為何獵物忽然不見了蹤影。

過了好一陣，他才發現眼前有一頂醒目的帳篷。

「……不好意思，我正在找一名逃犯。」
帳篷前有一名戴著面具的古怪男人，脖子處有明顯的勒痕，但似乎正毫不在意地在整理花圃。
「他可能跑到任何地方，因此……可否讓我檢查一下那頂帳篷？」
「哎呀？是新來的小丑嗎？嗯？想看帳篷裡面？請吧！」
古怪的男子向收尾人熱烈表示歡迎。

「不過大象先生才剛做完手術，可不要打擾到他喔。」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