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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活在大二那年,發現自己性向是男。


這發現倒也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經過。
他是在某天洗澡時,突然察覺自己剛剛在想的,不是其他男同學在群組分享的神祕數字,而是上次唐布衣和人玩水球戰、濕透襯衫下的肌肉線條。
於是他花了一整個星期發呆、迴避訊息、做心理測驗,等到他終於面對自己或許是甲的現實,唐布衣突然傳line給他:「粗乃玩!不來的必修被當掉!」



地點是一間在偏僻巷子裡的地下室,他來大學讀第二年了也沒聽過這裡。
趙活反反覆覆看著導航,在門口猶豫了五分鐘,還是硬著頭皮下樓。

地下室燈光昏黃,深處傳來輕柔的爵士樂。
空調溫度太低,趙活不禁後悔自己把外套留在機車上,他閃過門口長勢喜人的大鹿角蕨,在唐布衣左邊的吧檯空位落座。
唐布衣面前只剩一個空杯子,他指腹摩娑著杯身:「你好慢喔。」
「這裡不好找啊,以為你是要去唱歌,我還繞錯路。」
唐布衣一手托著下巴,笑得壞壞的:「我們可以晚一點去唱啊,先喝到打烊,再去唱四個小時,唱完吃早餐就回學校睡覺──」
「通宵個屁!老子明天早八!」
「好大學生要學會自己排假,學學我,哪個北七選早八?」
「大二必修,隨機點名,出席率佔一半總分,老師還會隨機換教室上課。」
「……好吧好吧,你還是乖乖回去好了。」


唐布衣向Bartender招手,「老樣子。」
「你很常來?」
「嗯啊,我大一的時候找到的。解無塵不是經常煩我嗎?那時候遇到他,躲他躲著躲著就跑進來這條巷子,然後發現怎麼會有我沒來過的bar,所以我嗆他『來拚酒啊!』……原本是想騙他付錢啦,誰知道第一盤shot才剛上,他就被人搭訕,嚇得酒都沒碰就跑了。」
「怎樣個搭訕法能把人嚇跑……?是變態嗎?」
「不是變態。來搭訕的是個男的,但解無塵是直的。」唐布衣想了想,又補上一刀:「而且他之前從沒來過這種地方,第一次就是gay bar,大概以後都會有陰影了吧。」


趙活在心裡為解學長默哀幾秒。


「然後你就賴上這裡了?」
「廢話,他不敢進來耶,這裡是我的避難所。」
唐布衣拿到了一杯堪比消毒酒精的東西:「你呢,看那麼久要點什麼?」
趙活研究著酒單,思來想去還是點了水果牛奶。
唐布衣一臉恨鐵不成鋼:「唉,嫩……嗯?還是你其實乳糖不耐?原來你是硬漢嗎?」
「我是喝冰火就會臉紅的窩囊廢啦。」



等放下酒單,趙活才後知後覺一件事。
「不對。」
「蛤?」
「你說解學長第一次進酒吧就是gay bar。」
「對啊。」
「這家是gay bar?」
「嗯哼。」
他一進門就忙著找唐布衣的位子,現在才有空環顧四周:
每個位子都坐滿了人,差不多全是男人,裝扮各異;女性也是有的,但不過兩三隻。

「怎麼會挑這裡?」趙活壓低聲音問,忽然覺得屁股下的高腳椅太硬,坐得渾身不自在。
「帶你見見世面嘛,哪有什麼?你之後也可以很常來。」唐布衣眼睛彎彎地笑了,從褲子口袋裡摸出鑰匙,隨手丟給趙活,「你有駕照吧?」
「有。」
「那太好了,我要開始自殺式喝酒。」



話題被唐布衣岔開,趙活看著眼前喝酒像喝水的學長,心裡只覺得五味雜陳。
他小時候住在唐家隔壁,記憶消散的差不多了,但他還記得這人好似天不怕地不怕,抓雞逗狗、翻屋上樹只是基本,哪怕被唐伯伯的棍子抽了一頓,還能在他哭說肚子痛的時候爬窗過來,塞給他滿滿一兜的糖果。

從課業聊到社團,從社團聊到八卦,唐布衣三杯下肚就有點飄了,說話黏膩又含糊,桌上所有東西都沒逃過他亂玩的賤手。
直到凌晨三點,唐布衣醉得一塌糊塗,最後是趙活和好心的Bartender把他攙起來扛上機車,唐布衣軟綿綿癱在趙活背上,一路被小心翼翼地載回租屋處。

下車前,唐布衣使勁抬起手,又「啪答」一聲像麵條似的掉下來。
他迷迷糊糊地嘟囔起來:「欸、欸,ㄙㄟˊ弟,欸,趙猴,小猴子……」
「叫太監嗎你?」趙活認命地湊過去。


「你……嘔────」

「幹幹幹唐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