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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缺氧—康斯坦丁


組織之間的鬥爭，沒有一天消停，直至其中一方摧毀為止，每天也重覆著殘酷的，血腥的爭鬥。今天對方的組織殺了我方一人，明天我方也殺回去，無止境的互相消耗，不過是在為了一口氣，跟對方比拼實力，結果卻只是雙失的局面。

這樣的鬧劇必須停止，不然組織會垮掉。作為組織的頭目，這是他的責任。

坐在前方的金髮男人，顯然也是這樣想。

第一次看到安東尼，他並沒想到這個比他年輕不少，溫文爾雅的男子，就是對頭組織的掌權人。跟拿著斧頭，渾身血走進會面場所的他不一樣，安東尼當時只是雙手插袋，站在窗前，對他微笑。

直到談判結束時，看到對方手中冒煙的槍，和拭去鞋上血跡的從容動作，才有那種遇見同類的感覺。

他沒有跟安東尼交手過，除了那次外，甚至沒看過安東尼動手。雖然是同業，可是跟他的風格卻完全不同。也許如此，他跟安東尼碰面時，總沒有那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康斯坦丁，很久沒見。」安東尼早已坐在餐桌旁，正在用餐。「看來剛才玩得很盡興呢。」

「還好吧？」聽對方的話，才摸摸看自己的大衣。他身上應該沒有殘留血跡的，進來之前他應該都清理掉才對。確認過了，也沒找到什麼，也沒所謂了。他坐下時，安東尼卻放下刀叉，吃了一半的牛扒還滲著血水。「不吃了嗎？」

「太生了，我明明要求六成熟的。」

「讓人加熱一下吧。」

「那樣肉汁都流走了，會變得不好吃。」

跟安東尼聊著家常話，吃著侍應送來的餐點，說說近況，完全沒有談判的緊張氣氛，反倒像久久沒見的老朋友。聊了好久，安東尼已經開始吃甜點了，他們的話題終於說到重點，他們碰面的原因—人質的交換和地域的劃分。

「康斯坦丁，先說關於人質的，我有個提議。」安東尼交疊著手。「既然都要交換了，不如就以......」

他聽不到後續。看著安東尼溫和的笑容，他卻聽不到人說的話。

他忘記了，他跟安東尼是同類，卻又不同的人。可是歸根咎底，他們都一樣。

他們都不是好人。

在冰冷的房間醒來時，他突覺呼吸困難，就像空氣都被人抽走了般。張口用力吸氣，並沒有好過多少。房間是密封的，小得只能勉強站起身，與其說是房間，更像一個透明的塑膠盒子。待在盒中，他看到外面模糊的形象，摸索四周，他都找不到突破點。

如果他手中有斧頭的話，應該就能砍破這塑膠壁出去了。但是他手上什麼都沒有，就連賴以為生的氧氣也越來越少。

空氣有限，他還能活多久，大概也能計算出來。

坐在一角，慢慢呼吸著，慢慢的，盡可能的減少氧氣的消耗。他還想活著回去啊。

好辛苦。

被他砍斷氣管的人，無法呼吸的感覺，也是一樣嗎？

真的好辛苦。

被他浸泡在水中溺死的人，肺裡最後一點空氣也被擠出，也是這麼難受嗎？

腦袋昏昏沉沉的，他突然想起昏去前最後見到的那張臉。在一開始，安東尼應該已經盤算好一切，讓他卸下防備，然後慢慢的，等待他昏睡，大概是為了用他作為籌碼把人質換回來。是他太大意，安東尼看來溫文，手段卻並不比他和善。

太大意了。

搞不好會死。

『還好嗎？康斯坦丁。嘴唇都變紫了。』睜開眼，安東尼隔著塑膠壁看著他。聲音有點不清楚。『謝謝你的協助，我的手下和資料已經回來了。你們那邊也保證了不再打擾我們西區的活動，很棒對吧？看來你的手下很喜歡你啊，才十小時就下決定了。』

「......不客氣。」說話也很吃力。

外頭的安東尼笑了，過了一會，一陣帶著海水鹽氣的冷空氣湧進，明知不可，卻忍不住大口呼吸。呼吸終於回復正常，氣管卻痛起來，頭也有點痛。安東尼打開了盒子，把他拉起來，跟他道謝，卻假惺惺得可笑，可他已笑不出來。

「很辛苦嗎？要不要給你做個人工呼吸？」

不需要，可是他無力回答，也無法回答。

所謂的人工呼吸，那個帶著調戲意味的吻，只是對他惡意的羞辱。滿滿的惡意，為了給他最大的恥辱。

「......這樣呼吸會暢順點了吧？要謝謝我喔。」

「......我會記住，給你，『報恩』。」

「那我期待著，康斯坦丁。」

新的鬥爭，大概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