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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啊，隊長你醒啦？」

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馮的臉與熟悉不過的白色天花板，德拉克花了一些時間才讓眼睛重新對焦。嘗試著起身但身體卻比想像中沉重，德拉克在病床上掙扎兩三下後馮才熟練地將病床調整成坐臥式，好讓自家隊長可以靠在床上。

「恭喜隊長完成每月任務。」

「這是可以恭喜的事情嗎？」

雖然身上的倦意只能說減輕四分之一，但已經比昏倒前好多了。想到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德拉克認為他沒有那個時間跟資格躺在醫院休息。使著還有些沉重的身體，德拉克勉強自己集中精神，利用第六感探知羅納德所在的位置。雖然德拉克的探知能力遠比其他半吸優秀，不只範圍廣還能精準定位，但這次德拉克絲毫感知不到吸血鬼羅納德的氣息。

「現在幾點了？」

「早上七點哦。」

「過了三四個小時啊。有掌握羅納德君的行蹤了嗎？順便告訴我受災狀況。」

「隊長，你睡了一天。還有可能是因為粉彩大叔的皮屑還沒完全清理完畢，其他隸屬於吸隊的半吸沒辦法探知到羅納德。」

馮從放在地上的公事包掏出平板電腦，將畫面定格在最新的報告之後遞給德拉克。

「如果連隊長都探知不到，那麼整個新橫濱應該沒有其他半吸能夠找到羅納德了。」

吸血鬼最喜歡粉彩節的皮屑沒辦法削弱德拉克的探知能力，無法感知羅納德代表他在德拉克的探知範圍外。

快速瀏覽報告書上的內容，輕重傷人數比一開始還來得高。不幸中的大幸是重傷的人們都保住了一命，在加護病房中觀察。災害內容那欄簡略地描述目擊者的口述：吸血鬼羅納德將行駛中的轎車拋飛引發連環車禍。

德拉克揉了柔隱隱發疼的太陽穴，把平板電腦還給馮。不管理由為何，在自己的管轄之下的吸血鬼羅納德傷害人類是事實，這件事有很大一部份責任在德拉克身上。

而德拉克現在該做的事是釐清事情真相並履行職責將羅納德帶回吸對，在羅納德被判定為對人類有敵意之前。

「馮君，幫我辦出院手續。然後通知其他人準備災害報告簡報，三小時後在第三會議室開會。」

「隊長，我不是醫生看你的氣色都不想讓你出院欸。」

「我的氣色一直都很差，不差這一次。」

***

一天前──

羅納德輕巧地降落在德拉克家的窗台邊，輕輕搖開窗戶後抱著裘恩跳進室內。三天沒清理的木製地板被覆上薄薄的灰塵，羅納德不禁想如果德拉克回家的話應該會想把地板徹底的拖乾淨吧。

羅納德想起不久前與半吸的對話。吸血鬼對策課的工作絕對不算輕鬆，甚至可以說是把命曬在危險邊緣的程度，而那個雜魚大叔被問到為什麼願意頂著虛弱的不堪的身體做這份工作的時候卻回答自己：「因為這工作像垃圾遊戲一樣垃圾。」

這種現實垃圾遊戲有這麼值得他兩三天不睡覺嗎？就算是垃圾遊戲德拉克也不會連續打好幾天讓自己過勞。

「裘恩，為什麼德拉公就算過勞也要做這種像垃圾遊戲一樣的工作啊？」

最後吸血鬼還是忍不住向懷中的犰狳詢問半吸的真意；而裘恩聽到這個問題後先是歪了頭，回問道：「奴奴奴？(羅納德君覺得吸對的工作像垃圾遊戲一樣嗎？)」

「這是德拉公說的，不是我說的。」

對於這個回答犰狳好像沒有太意外，而是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後接著說：

「奴奴奴奴，奴奴奴。(因為德拉克大人想創造一個吸血鬼與人類能夠共存、平等相處的世界。)」

「哼──？這樣啊。」

聽到這個答案羅納德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抓抓後腦勺有些困擾地說：「但也沒必要為了這種事情拼命吧？不是過勞就是受傷進醫院，如果醫院有集點卡感覺德拉公可以換很多贈品欸。」

「奴……」

這點倒是無法反駁，見裘恩的眼神充滿憂愁，羅納德趕緊模仿德拉克的動作輕撫裘恩的殼安慰犰狳：

「不用擔心，我會待在德拉公身邊保護他的。」

羅納德的話讓犰狳變得沒那麼失落，裘恩有些感激地向吸血鬼點點頭。看到裘恩的樣子，羅納德也稍稍放下心，笑著說：「對了，德拉公好像沒吃晚餐的樣子。順便幫他帶點宵夜吧。」

「奴奴！」

「裘恩，就麻煩你看家了。」

留下這句話，吸血鬼羅納德化成無數隻的蝙蝠，離開德拉克的家。

在這個時代，吸血鬼在金家買宵夜可能已經沒這麼奇怪，但還是有人會忍不住往銀髮吸血鬼的方向看去。

「哦哦！這個便當不錯欸！有蛋有菜有飯有肉，營養看起來挺均衡的。」

「啊！這個飯糰看起來也蠻好的！」

「這個三明治感覺也很讚欸！」

「怎麼辦，每個看起來都很適合給德拉公，不然全買好了。」

羅納德最後抱著一個大便當、兩個大飯糰跟三個大三明治到櫃檯結帳，還加購了個大塑膠袋。

踏出金家的自動門，羅納德正準備離開時，一台以高速行駛的轎車吸引了他的目光，在不到一秒內吸血鬼就採取動作。

白色轎車無視信號標誌，朝正在過馬路的行人直直衝去；羅納德幾乎是在瞬間擋在一人一車之間，一手拿著裝滿食物的塑膠袋，一手抓住白色轎車的保險桿。可能是單手的關係，衝擊力比想像中的強；羅納德本想直接把轎車垂直舉起再放下，但他沒控制好力道，轎車直接從他的手指間滑走，飛了個老遠。

白色轎車最後飛離原本的位置一段距離後，車頂朝上重重地摔在黑色柏油路上，玻璃與殘骸噴濺了一地。

「啊......糟糕……該用兩隻手的...…」

見轎車好像冒起不妙的白煙，羅納德本想過去看看駕駛的狀況，殊不知後面的車來不及反應，便接連撞上已經翻車的白色轎車。

尖叫聲與碰撞聲此起彼落，不幸中的大幸是現在才凌晨四點，所以街道上並沒有這麼多車跟行人。

但就算是羅納德，也看得出事情的嚴重性。

「喂！你沒事吧？」

首先得先確認身後的行人有沒有受傷，但羅納德回頭對上的卻是充斥著恐懼的雙眼。

「呀啊！救命啊！！」

而行人早已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當羅納德看向自己時，行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離吸血鬼，只留下羅納德與狼藉的連環車禍現場。

「你是怎樣啊！連個謝謝都不說！！」

「你才是怎樣啊！搞什麼啊！你想害死人嗎？！」

撞上白色轎車的車主滿頭鮮血地從變形的車門爬出來。看到羅納德的瞬間先是縮了一下，然後鼓起勇氣似地大罵：「我就知道吸血鬼不是什麼好東西！突然把車子丟出來不就是要搞破壞嗎？」

「什麼害死人？！我只是要阻止車禍而已啊！！」

想要反駁對方的羅納德激動地露出獠牙，同時，一陣閃光刺著銀髮吸血鬼的眼。往旁邊一看，有一兩個路人正拿著手機對自己拍照。注意到羅納德的視線，路人們發出細小的悲鳴後退了幾步，便面露恐懼地撥了電話：「喂？警察嗎？這裡有吸血鬼在搞破壞……」

「喂！我哪有在搞破壞！就說了我只是想要阻止車禍而已啊！！」

「閉、閉嘴！」

路人幾乎是尖叫地回嘴道：「區區怪物就不要裝得像人類一樣！！我才不會被你騙！！」

「你只是想玩弄獵物對吧！！」

可能是待在德拉克身邊太久了，羅納德從一開始就誤會民眾都跟德拉克隊與吸血鬼獵人公會的人一樣，能夠以平常心看待擁有強大力量的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的羅納德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而那個受了不少傷，額頭還冒著血的車主見吸血鬼退縮了，並趁勝追擊似地用盡全力對羅納德咆哮道：「滾出這個都市！」

「滾出去！！」

吸血鬼羅納德回神時，正處陌生的巷道。早晨的太陽雖然沒有中午強烈，但還是刺得羅納德睜不開眼。可能是夏天的關係吧。他將身體靠在巷子的牆邊，慢慢地滑落至地。

羅納德沒有印象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腦海裡只剩人們憤怒與恐懼交織的臉。

「這、這就是吸血鬼所追求的畏怖……嗎？哈...哈哈...…」

這時候應該要感到開心才對，畢竟身為一個吸血鬼，讓人感到畏懼害怕是理所當然的吧？但羅納德的眼淚卻在這個時候不受控地滴滴答答，落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

如果德拉克趕來現場看到那片慘況的話，一定會對自己發脾氣的吧？

如果德拉克聽了那些人類的說詞，會覺得自己是壞吸血鬼嗎？

如果德拉克……

「嗚…嗚嗚嗚...…德拉公……」

什麼都做不了，吸血鬼羅納德只能獨自蹲坐在地上，嗚咽抽泣。

「你還好嗎？」

「德拉......」

「德拉？」

可能是太想見到那個半吸，那瞬間羅納德差點將向自己遞出手帕的男子誤認成德拉克。意識到對方只是個路過的人類，吸血鬼不好意思地用披風抹了抹臉，支支吾吾地回應道：

「抱歉，我沒事。」

「沒事怎麼會自己坐在這裡哭呢？而且現在是白天，你是吸血鬼吧？沒問題嗎？」

「沒事，倒不如說我蠻喜歡陽光的。」

羅納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正準備化為蝙蝠離開時，男子卻喊住了他：「陽光還是對吸血鬼不好吧？要不要來我家躲一下？」

「我可是大鬧新橫濱的壞吸血鬼……」

聞言，羅納德威嚇似地露出犬齒。正想著該用什麼理由趕男子走時，男子卻回答：「那個時候你只是想幫助人吧？」

「咦……為什麼……？」

男子的回應中斷了羅納德的思緒；為什麼他能說出這種話？他看見了什麼？他不怕自己遭受危險嗎？還來不及反應，男子便繼續接著說道：「那個時候我也在場。很抱歉，我那個時候沒能為你發聲。」

「雖然可能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你是個想要幫助人的好吸血鬼。」

「但其他在場的人都覺得我是壞吸血鬼...…」

一想到這裡，羅納德的眼角又泛紅。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又粗魯地用手背揉揉眼睛，假裝有砂石跑進去。

「……以前我也認識一位吸血鬼，她為了保護我而傷害了其他人。所以我很清楚吸血鬼也有溫柔的一面。」

那個男子站在陽光底下，向羅納德伸出了手。

「所以我也想幫助你。」

身處在暗處的吸血鬼羅納德看著眼前的男子，在意識到之前也伸出手，回應了男子的邀請。

「啊.....肚子會餓嗎？我可以去買血包給你。」

「不了。」

羅納德看向掛在左手手腕的塑膠袋，淡淡地說：

「我有買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