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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堂葵感冒了。

　　因為家裡妹妹感冒的關係，據說原本只是同寢的姊姊跟著感冒了，倒下後只好讓唯一健康的男丁包辦一下家裡大小事，結果等妹妹完全好起來、姊姊也只剩下一些咳嗽時，猛烈的病症找上了藤堂葵，在某天起床時覺得頭昏腦脹的，差點沒在端盤子時跌倒。

　　體力恢復大半的姊姊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遺憾地搖搖頭。「不行了，全軍覆沒。」

　　「葛格也感冒了嗎？」

　　「別靠近他，妳感冒才剛好別又染上。」

　　「喔⋯⋯」

　　「別聽臭老姊胡說，我沒事⋯⋯」

　　「原來發燒又無力到走不了路叫沒事，真是大開眼界，」「給我回房間躺好，我拿藥給你。」

　　「⋯⋯學校⋯⋯」

　　「去屁去啊！長這麼大很久沒被揍欠打嗎！」

　　真的沒有力氣吵架的藤堂葵艱難地把自己移動回房裡，躺回方才沒有力氣收起的棉被裡，要不是另一個聲音又把他叫起來吃藥，他大概已經又沉沉睡去。

　　看著滿臉通紅、開始不自覺發顫的高大身影，女人嘆口氣。

　　很少感冒的人，一感冒就會非常嚴重，不知道得養幾天呢。她打開壁櫥，拿出第二件冬被，蓋在已經瑟縮起身子的人身上，然後走出房間、回到餐桌旁，拿起桌上的手機，解鎖後點進LINE的介面。

　　被他置頂的，有棒球部的群組聊天室，還有一個暱稱只有一個顏文字的。

　　考慮到私聊可能比較多隱私，加上如果理解正確、應該是上次來躲雨那位弟弟的心上人，藤堂姊姊點開了棒球部的對話框，幫自家弟弟的學校和社團請了假。


　　山田太郎在看到訊息後就一直心神不寧。

　　明明昨天都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突然倒下了？啊⋯⋯不對，昨天藤堂君打擊的狀況明顯就稍微差了一點，連平時被千早君毒舌時的生氣回應也不見了、只剩下無奈的白眼。他那時只覺得對方可能稍微不在狀態裡，畢竟運動員嘛，本來偶爾就會有這種沒手感、好像哪塊肌肉不對勁的感覺；離開前忍不住開口關心時，游擊手也是揚起笑容、說自己沒事。

　　──明明那個笑容超級沒有精神的啊。我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呢。

　　如果不是非常嚴重，按照藤堂君的個性不可能不來學校、不來打球的，一定是沒辦法出門的程度才不得不請假在家休養的⋯⋯越想越六神無主的山田太郎幾乎是想立刻看到本人、了解確切的狀況──

　　但是不行。

　　說到底，我又不是藤堂君的誰。馬上衝過去的話就是翹課了，那我又是用什麼身分和立場去的呢？普通的同學、朋友，不可能做到這種份上的。

　　意識到這點，情緒無可避免地消沉下來，雙重憂慮讓成績一向不錯的山田太郎整天幾乎沒什麼聽課，連棒球部的吃飯時間也渾渾噩噩的，千早瞬平也難得沒有調侃沒來的短袖笨蛋和心焦的一壘手，默默把炮火轉到不識相的捕手身上。

　　一放學，連跟投捕打聲招呼都顧不上，山田太郎背著包包就衝出了學校，直奔藤堂葵的家。


　　「啊咧，山田同學？」

　　原本以為是宅配的電鈴聲，打開門卻發現上次來作客的孩子站在門外，臉上愁眉不展的。

　　「非常抱歉突然上門打擾，」山田太郎彎下腰，然後不安地抿抿唇，「那個，請問藤堂君他⋯⋯」

　　「你是來探病的吧，先進來吧。」

　　「啊⋯⋯謝謝，打擾了。」

　　「葵的話，剛才又吃過藥睡下了，」「從早上就發起高燒，明明人已經走不太動了還想著要去學校，我把他踹回棉被裡後幾乎都在睡，只有把他叫起來吃點東西後吃藥而已。」

　　果然是藤堂君啊。「那，怎麼會⋯⋯」

　　「是我和小妹的關係。」

　　藤堂姊姊嘆氣，把流行性感冒的始末解釋了一番。

　　「我可以看看他嗎？」

　　「是可以，山田同學有帶口罩嗎？」

　　「欸？沒有⋯⋯」

　　「那我給你一個，」「可別你來探病明天換你感冒，那把你放進門的我可是會被康復的葵追殺啊。」

　　「咦？追殺什麼的、」

　　「會喔，」「畢竟那孩子對喜歡的人特別在意嘛。」

　　喜歡──？


　　旁邊擱著水盆，他將已經被高燒體溫燙熟的毛巾摘下，用涼水洗去灼人的溫度，稍微替他擦去臉上的薄汗後疊成適合的大小，再放回那人額頭上。

　　一頭柔順的金髮散在枕頭上，山田太郎細細地替他撥掉因為水氣而黏在臉上的髮絲，手指擦過藤堂葵的側臉時彷彿沾染了感冒的熱度，淡淡的紅色開始從指尖爬上被口罩遮住的雙頰。

　　「⋯⋯藤堂君。」

　　「唔⋯⋯山⋯⋯？」

　　「糟糕、」我吵醒病人了？明明剛剛進門都沒有反應的，「對不起藤堂君──」

　　「連作夢都可以夢見山⋯⋯我真的是不行了啊⋯⋯」

　　他眨了眨眼，還是模糊的視線讓渾沌的大腦判定這只是不清晰的夢境，勉強從厚重的被子裡挪出一隻手臂、疲憊地揉揉眼，喑啞的聲音帶著苦澀的自嘲著。

　　山田太郎卻意識到了他話中的意思。

　　他又想起方才藤堂姊姊的話，這下他連眼眶都紅了。

　　藤堂葵朝著旁邊的人吃力地伸出手，被握住了，冰冰涼涼的。他無意識地扯了扯嘴角，又開口喊他：「山⋯⋯」

　　「⋯⋯是。」

　　「不要⋯⋯對要那個傢伙⋯⋯那麼好啊⋯⋯」

　　「⋯⋯我知道了。」突、突如其來的真心話？

　　「⋯⋯只，看著我⋯⋯」

　　「一直都，看著喔。」

　　這些都比告白更像告白的字字句句都敲在山田太郎心上，他緊緊握著手中帶著厚繭的大掌，努力用同樣誠實的話語回應著。

　　「山⋯⋯」

　　「嗯。」

　　「別⋯⋯哭⋯⋯」

　　「沒有哭喔。」

　　「⋯⋯喜⋯⋯」

　　細得幾不可聞的最後一個音節後，只剩下平穩的呼吸聲，藤堂葵又沉沉睡去，但這次臉上舒展開來、看來是比之前都好多了。

　　看起來自己很吵的心跳聲沒有影響到藤堂君的休息。山田太郎回過神、不著邊際地想著，又等了一陣子，確定病人沒有迴光返照又睜開眼，才將手中握著的大手塞回棉被裡。

　　雖然少了一個字，但藤堂葵的最後一句話，確實地傳達到了。

　　山田太郎低著頭，眨去眼中的淚水。

　　「我也⋯⋯喜歡，藤堂君喔。」

　　「所以藤堂君要趕快好起來，好嗎？」

　　藤堂葵沒有回應。



　　等到藤堂葵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他第一個想法是熱，第二個想法是口好渴，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裹在溼透的棉被裡。艱辛地脫困後，他抓起莫名出現在一旁的寶特瓶水灌下大半，然後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拿了換洗衣物後進了浴室。

　　水聲的動靜吵醒了藤堂姊姊，她想了想，大概是有力氣行動了自己去洗澡，但還是起身去到廚房，將火爐上已經煮好的粥和冰箱剩下的一些東西加熱。

　　避免半夜用太多水，藤堂葵只用淋浴把自己洗了一遍，出來時雖然還是覺得全身痠軟，起碼腦袋清楚了好多。他擦擦頭髮，才看見自家姊姊正把熱好的東西端上桌，不由得愣了愣。

　　「葵，能吃點東西嗎？」

　　「喔、喔⋯⋯可以。」「⋯⋯謝謝。」

　　「我本來覺得你還得躺兩天呢，沒想到一天就好了。」

　　想起迷迷糊糊中做的夢，藤堂葵莫名覺得都是山田太郎的功勞，忍不住在彎起嘴角，「可能我身體比較好吧。」

　　「只是病好了就樂成這樣，難不成做了什麼好夢？」

　　差點被嗆到，「妳、妳怎麼──」

　　竟然只當作是夢啊。嘛啊、也無可厚非，連被叫起來吃藥時大概也都沒什麼意識。自然不知道探病的山田同學在裡面和自家弟弟的對話，女人也不戳破，隨意聳聳肩，「猜的。」



　　隔天來上學時，藤堂葵的模樣一如既往，也矢口不提探病的事，山田太郎就知道游擊手完全不記得燒模糊時講的那些話了。

　　心裡某個角落鬆了一口氣，卻也同時有些失落。

　　既然確定了藤堂君的心意，也是可以由我這邊告白，可是⋯⋯

　　一想到傻笑著訴諸戀慕的藤堂葵，山田太郎低頭假裝進食，

　　好希望能聽到主動的藤堂君啊。